【陈鸣阳注：在去年年末，天健翻译了篇Gerry Thompson所写的万智牌没有运气成分，引起了许多牌手的注意，其中包括万智导师pvddr。 抱着研讨的目的，pv在自己的网站分享了自己与之不同的想法，感谢芮子姐的搬运和翻译。】

去年年底，我读了Gerry Thompson的一篇题为【万智牌没有运气成分】的文章。Gerry显然并不认为运气成分真的不存在，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他知道运气的的确确在我们做的所有事情中发挥作用，包括万智牌的对局。然而他认为从长远来看，运气所占的比重是非常小的。因此，我们在寻求自我完善的过程中不妨忽略它，因为无论你多么不幸，总有一些事情是你可以在当前境况下做的，而这才是你应该关注的地方。

这种思维方式并不是Gerry所独有的：事实上在我看来，这是牌手社群中普遍存在的思维方式。将失败归咎于运气的人被视为永远不会自我进步，而那些会对自己的失败负责的人，则会因有改进的意愿而受到赞扬。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开始意识到自己失败的原因是错误而不是运气，是万智生涯开始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虽然我能理解这种哲学的来源，但这篇文章还是让我有点不理解。除了新手，我反对将这种方法用于所有玩家。我认为，在游戏里或大赛中努力去忽视运气，实际上是一种需要避免的非常有害的心态。原因有二：

首先，这会导致一种不健康的心态。为每一次的失败担责会是个非常沉重的负担，它可能会导致失望、倦怠和对整体游戏的不满。尽管我们对如何塑造自己的生活有很多决定权，包括万智牌的对局，但我们并不能百分百的掌握：有时，事情的发生与我们的行为无关。如果我们不接受有些事情人力并不可控，那么我们只会在每次事情不顺利时逼疯自己。

正如《办公室》的这句话所说，并非一切都是教训。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让你学到教训。有时你只是单纯失败了。”

其次，因为我认为持有这种心态实际上会让牌手的水平更难提高。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如果你忽略了结果中的运气影响，那么就不可能区分哪个是过程，哪个是结果。因此，正确识别你何时才是真正的走运，是提升自我的过程中关键的一部分。

现实情况是，很多时候我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却没有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错误的决定。我们需要承认这一点，因为我们需要确保我们下次做出同样的正确决定。 一个忽视运气在对局中起作用的人，无法区分哪些时候他们做了正确的选择，哪些时候他们只是偶然间的幸运。反之，他们也无法区分自己究竟是做了错误的选择，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幸。因此他们更有可能重复“从结果上成功”的过程，而不是真正“正确”的方法。

有些人可能会争辩说，事实上你本可以做些什么来避免失败的结果，因此失败最终还是你的责任。确实如此——你本可以以不同的方式构建你的套牌；你本可以选择调度与否；你本可以不在你的现开套牌里混那个炸弹。在那篇文章中Gerry 实际上想提到的是，当你不得不选择调度时，这通常是你组牌的结果。你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组它，因此会调度到五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机缘巧合，而你需要为此负责。然而，关键是着眼于你本可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虽然确实总有一些你“本可以”做的事情，但它们并不总是你“本该”做的事情。本该做的事情才是你需要关注的点。

因此，你确实本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构组你的套牌。但是，你“应该”（改变原有的思路）以不同的方式构组它吗？也许你本就配了正确数量的地，那其实无论遇到多少次问题，你都应该继续使用这样的法术力基础。 “我在轮抓套牌里加入了正确数量的地但我倒霉了”和“我没有配对地”之间有天壤之别，而你需要知道你面对的是哪种情况，从而解决它。愿意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是值得称赞的，但在纠正错误之前，你需要确保它们是错误。如果你忽略了运气的成分，你将永远无法分辨。

让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桥牌的轶事，我认为它完美地概括了这一点。大多数阅读这篇文章的人可能不知道桥牌，也不需要知道——唯一需要知道的是桥牌是“重复的”。这意味着，对于你的每组手牌，都会有来自其他团队的其他人在另一个房间中抓着一组完全相同的牌，而你的目标是用同样的牌比他们打得更好。正因为如此，游戏中的很多运气影响都消失了：这里没有“我抽到了所有的好牌，所以我赢了”。因为隔壁房间的牌手们都会抽到同样的好牌。所以只有你做得比他们好，你才会赢。如果你获胜得了100分，而隔壁房间的牌手得到110分，那对你来说这其实是失败。如果你输了得到了-10分而隔壁房间的牌手得分-20，那么即使你的得分为负，这对你来说也是一场胜利，因为他们输得更惨。

现在快进到我在美国参加的唯一一个桥牌大赛：US Nationals。我和我的搭档坐在桌旁，对着我们的两个对手，我手里拿着13张牌。在另一个房间里，拿着同样的牌的是 Jeff Meckstroth，他是史上最好的桥牌玩家之一，而且很可能是那场比赛中最好的牌手。

我有两种可能的打法，但我不知道哪一种是正确的，我在这样手牌的打法中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这两种打法十分接近，区别很可能无关紧要，所以我基本上只是随机地选择了一个，结果证明它已经足够好了。

赛后，我和朋友聊了聊，发现我的那种做法成功率大约是 49%，而另一选择的成功率是 51%。因此，尽管我当时显然不知道，但我实际上做了错误的决定。

但是在另一个房间里拿着相同手牌的Jeff Meckstroth呢？他知道。作为世界上最好的玩家之一，他知道每种牌张组合的正确百分比。他做了一个51%的情况下会有用的动作，但在这个案例中，这个动作并未奏效，因此我们最终赢得了比赛。我击败了世界上最好的桥牌牌手之一，因为我打错了，而他没有。

那是什么？那是运气，纯粹而简单的运气。归因于任何其它因素都是愚蠢的。 但同时，我如果以后不改变自己的错误打法也是愚蠢的，而他因为失败在以后改变他的正确打法是更愚蠢的。Jeff Meckstroth 能做些什么来赢得那场比赛吗？ 他当然可以，他可以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但他“应该”这样做吗？当然不，因为这是错误打法。因此，他本可以采取一些措施来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这一事实是无关紧要的，考虑这种情况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都承认运气在比赛中发挥了作用，就像它经常发生的那样，即使在桥牌这样一款已经竭尽全力削弱了运气成分的比赛中也是如此。而万智牌并不是一个全力削弱运气成分的游戏，因此承认运气在其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十分关键。

现在以选择套牌为例，让我们回到万智牌。不久前，我们的团队在PT异月传奇和PT卡拉德许这两场专业赛中取得了非常相似的成绩，在这两场比赛中，我们最终都使用了会被绝望终局伊莫库碾压的黑绿躁狂套牌。然而，我们的结论和经验教训却大相径庭。（了解到的前情提要：pt距离发售只隔两周，环境还在演化。环境中的明星单卡是伊莫库与莉莲娜）

在第一场比赛中，我们单纯是搞砸了。我们忽视了伊莫库套牌和化生套牌，而绝望终局伊莫库套牌碾压了比赛：当然也碾压了我们。尽管Sam Pardee 还是奇迹般地进了八强，但我们在meta上绝对落后，而且我们的套牌在比赛结束后也表现糟糕。

在第二场比赛中，我们测试了伊莫库套牌（它们实质上是乙太厂奇械套牌）并认为它们非常糟糕。 我们假设没有人会玩它们（因为它们很糟糕）并且我们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如果真的遇上了，我们就输给他们。可在PT赛场，乙太厂奇械套牌却成了占比最大的套牌。我们在PT中被碾压了，但乙太厂套牌也在被碾压，在所有主流牌组中胜率最低。比赛结束后，专注于乙太厂奇械的套牌逐渐变得默默无闻，而黑绿躁狂则与和我们遭遇同样经历的中速版乙太厂奇械套牌一起，成为了该赛制中两个最好的套牌。

在第一个案例中，我们能够分析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能够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我们对导致我们做出这个错误决定的原因进行了彻底的分析。我从那场比赛中吸取了教训，迄今为止每当我为每个比赛做测试前都会回想起这些教训。在第二个案例中，我不认为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们正确地发现了以太场奇械套牌很糟糕，然后我们被人们都打算玩它的决定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是否本可以推断出大家会玩糟糕的套牌？当然。但我们应该这样推理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努力的过程很好，但只是运气不太好。我在将来还会这么做，即使这次没有成功。

忽略运气的作用会导致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却得出相同的结论。了解到这两种情况的不同能够使我们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在第一个情况下是我们搞砸了，而在第二种情况下是因为运气不站在我们这边。这两种情况乍一看非常相似，但实际上却截然不同。这两种情况在不同的方面都让我们的备战方法获得了提升。如果不承认运气在第二种情况下的作用，我们就会从那场比赛中吸取到错误的教训，最终我们会试图纠正一个实际上很好的过程。

当然，正确辨别所发生的事情是否真的是运气不好是很重要的。众所周知，人类在这方面很糟糕，很多时候他们会把失败全部归咎于运气。但比起假设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是运气导致的，我更愿意尝试去分析具体发生的事情（即使结论最终是错误的），因为前者实质上只是回避了这个具体的问题。某些时候你确实应该挑战你原有的认知（如果你认为你配的地比例正确，但连续 20 局都在卡爆地，那说明你对配地正确的假设很可能是错误的），但这需要不止一场的对局去证明。

所以如果我说我不喜欢Gerry的哲学，我提议的是什么？我提议与其假装运气不存在，不如将其正常化，以平常心看待。当然这并不是说总是运气导致了问题，甚至将结果大部分归于运气而不想其他。因为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的打法能够让幸运的天平向你倾斜，或尽量减少对好运的需求。但如果据此说万智牌从来没有或很少有运气成分，这也是错误的、有害的。虽然我不认为存在幸运的或不幸的牌手，但总有幸运和不幸的对局、大赛、赛季。弄清楚你什么时候因错误而输，什么时候因运气而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忽视运气的存在，你也会错过自我提升的机会。总是责备自己并不是值得称赞的，我们应该努力弄清楚实际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只改正需要改正的地方。

*我想补充一点，我非常尊重Gerry作为一名牌手和一位作者，我认为大多数时候听取他的建议是很好的。我只是碰巧不同意他这一点，因此觉得值得写一篇文章，但仅此而已。Gerry 目前在 https://arenadecklists.gg/ 上撰写文章，我建议你阅读他的文章。

原文：https://pvddr.substack.com/p/normalizing-luck?s=r，本文译者雾哀，校对Eric Z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