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留对营地的留念，分享一篇我自己写的科幻小说。
这篇小说写在AI绘画大火之前，可能有些过时的内容，还请见谅。
（全文共34971字，预计阅读时间1小时20分钟）
望星者
作者：李祎明
序章
“李学长，你是学设计的，想必很清楚未来世界**的趋势吧。能给我讲讲，你认为未来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吗？”春日的校园里，计算机学院大三学生罗子涵，正和设计学院研一李安木坐在小花园讨论。
“**，你还真看得起我们学设计的。不过我刚好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跟你分享下。”李安木笑道。“你来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哦。”
“好的！我会尽量跟上。”罗子涵集中精神，准备倾听。
“先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热力学第二定律吗？”李安木问道。暖暖春日中吹起一丝微风，带来周围青草的芬芳。
“当然知道。封闭系统的总熵永远在增加，事物**的规律总是从有序到无序。这是宇宙万物遵循的最基本的两大定律之一。”
“可是，生命的进化却是从低等到高等，越高等的生物体越复杂有序。文明也是，文明**程度越高，其内部就越有序。生命和文明的**路径，看起来好像是逆着热力学第二定律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李安木又问。花园的成片绿荫之中，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
“其实并没有违反。因为生命是依靠不断从外界汲取能量，来维持自身的有序状态，这样总体来看，宇宙的熵还是在不断增加的。就像鸟儿，每过几天就要吃掉相当于自身体重的食物，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能量在天空中飞翔。如果生物不随时补充能量，很快就会死亡，最终归于混沌。文明也是同理，人类文明的**史，其实就是对能量利用的进步史，从远古时期钻木取火，到工业**时期燃烧化石燃料，再到如今开始利用聚变能量。衡量文明**程度的卡尔达肖夫指数，就是通过能量利用能力来划分的。越高级的文明，能量利用能力越强，其内部低熵状态越显著。但对于宇宙来说，先进文明的存在反而是对总体熵增进程的极大加速。”李安木的问题显然难不倒罗子涵。
“看来你很懂这方面啊，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往下推导。你看，既然总熵越低，代表一个文明的**程度越高；而根据信息论，一个系统的总熵越低，意味着系统内部包含越多的信息；所以文明越发达，其内部的信息就越多，相应的，传输这些信息需要的效率就越高。古代传递一封信需要快马加鞭，而如今，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新闻都能在另一个角落实时直播。人类为了存储和传输现代社会大量的信息，建设了大量的服务器，以及大规模的通信网络。每天维持这些设施正常运行所消耗的电力，都是天文数字。”李安木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的确是这样的。”和罗子涵专业相关的内容，他自然了解。
“所以，虽然有很多人抱怨当今社会信息爆炸，看不完听不完，但是人类文明未来的**方向，一定还是朝着继续提高信息传输效率去的，现在的效率还远远不够。”李安木继续说道。“你是学计算机的，一定知道通信带宽这一概念吧？”
“那当然。现在的移动网络传输带宽能达到每秒上百Mb，光纤传输带宽更高。但是一般很少有用得到这么高带宽的情形。普通的家用手机和电脑也并没有按照能适应这么高带宽的情形设计，真要把传输速率拉满了硬件反而受不了。”
“但是你有想过吗？其实人体本身感知周围的世界，以及说话、写字等等向其他人表达思想的行为，不也是一个信息传递的过程？其速率同样也是可以用带宽来计算的。你觉得人说话、写字、读书这些行为的带宽有多少呢？”
“这个倒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估计应该还挺高的吧？”
“事实上，相比于如今的电子信息系统，人类本身的信息传播和接收能力可就差太远了。研究表明，人通过说话向外输出信息的带宽只有每秒几kb，写字、打字的带宽更是只有每秒30bit左右，通过听和看从外界获取信息的带宽也不过每秒几Mb，远远低于计算机网络。这不免让我想到，我们这些做设计的，常用的画图、建模等表达方式，不也是向外输出信息的方式吗？这些方式的带宽，显然比说话、写字还要低很多，也难怪我们总是需要加班熬夜才能完成工作了。”
“天哪，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本身的交流方式是如此的低效。不过仔细想一想平时是怎么看书写字听课的，好像确实差不多也就这个水平。”罗子涵听后感到十分震惊。
“人类身体固有的信息获取和输出方式，在以往漫长的文明岁月里，都能够满足人类生存和**的需要。然而在信息**以后，血肉之躯本身的带宽，就显得不太够看了，也使得人类文明的**遇到了瓶颈。人类需要寻找一些更加高效的方式，来接收信息、输出思想。事实上，人的大脑之中有1000亿个神经元，神经元之间互相传输信息的带宽，最快能达到每秒1000Mb，转化为具体有效的思考以后相对慢一些，但也能达到每秒30Mb左右，完全足以支撑起更高效一些的交流方式。”李安木进一步介绍道。“就我而言，我一直渴望能有一种人工智能程序，只需要向它说话描述我心中设计的物品，它就能自动生成出这个物品的外观图像，乃至可以直接用于生产的工程图纸。你是学计算机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写这样一个人工智能程序。”
“这个难度好大，不过好像也并非不可能实现，对我来说倒确实是个不错的研究方向。”罗子涵想了想说。“可是假如真的有这么一个程序了，你们做设计的岂不是就要彻底失业了？”
“那也不一定是坏事。现在这种苦力式的作图工作，未来是一定会和许多其他工作一样，被人工智能替代掉的。但是那时候的人们会找到新工作，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被替代的，那就是仰望星空。”李安木回答。
“仰望星空？”罗子涵感到很不可思议。
“也就是——给自己设想更美好的未来生活！”李安木继续解释。“只有人类才会仰望星空。我想要一个什么产品，我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我要怎样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这几个问题，永远只有人类自己回答才有意义。提出、完善并实现对未来理想世界的设想，是一件永远只能靠人类自己来完成的工作。无论人工智能多么发达，都永远无法替代人类来设想未来。”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高价值的设想只可能是少数人提出的呀，大部分人的想法价值都近似于没有，又如何将这个作为一项养活自己的工作呢？”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未来，有大量的人都加入一个庞大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每个人可以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我想要发明一个新产品，我就可以具体描述一下自己的发明，描述内容包括发明产品的具体外观造型、用途、生产方式等等。系统会自动评估我在这个过程中进行的思考，然后让所有其他人都能看到我的描述。随后，看到的人可以记录下，某人提出了一项发明，如果他觉得好，就可以给我点赞。每有一个人给我点赞，我就可以得到一定的分数作为奖励。当然，为了鼓励大家多给别人点赞，点赞的人也能得到少量分数奖励。并且，别人还可以为我的发明提出改进意见，补充具体实施方案等等，这样的话他和我都能获得更多的分数奖励，同时系统里其他的人也能共同记录并点赞这个过程。当我攒够足够多的分数以后，我就可以花费分数兑换一次智慧工厂的生产权，把我的发明实际生产出来。具体需要多少分数，是根据这个发明的生产难度来决定的。”
“听起来不错。可是，难免有些想法关注的人太少，实现难度又很大，提出者始终无法攒够分数，要怎么办呢？”
“一般来说，只要系统越大，人数越多，特定想法得到点赞的绝对数就会越多。但确实，即使系统足够大，参与人数足够多，我提出的想法也很可能响应者寥寥。而如果我又实在想要实现这个想法的话，我就需要大量去给别人的想法点赞、提建议，来获取分数。或者我之前有个特别出色的发明，我凭借那个发明取得了远超生产所需的分数，也可以用额外的分数来实现想法。”
“这样啊。可是仅仅记录一下，点个赞，评论一下就能获得分数的话，这分数也太不值钱了吧？”
“所以简单的记录、点赞、评论，获得的分数是很稀少的。要想大量获得分数，需要大量提出优秀的想法，上载具体的描述，给予详实的建议，这些都需要大量高质量的思考。如果是简单的普遍的想法，大量的人都能轻易想到，大量的人都能提出，那么很快就会严重贬值，从而逼迫人们去思考更多。只有最顶尖的思想，才有机会能长久地保值。未来这个系统里的人们，花费在思考上的时间和精力，可能会远超现在的我们的想象。”
“这么看来，不管提任何想法都是可以的了。那如果有人提出了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主意怎么办呢？”
“肯定会有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想法，这时候实现想法所需花费的分数会接近无穷多，而且也会有其他人指出这样的想法不具有可行性。不过我相信，假如这个系统足够大，有足够多来自各行各业、掌握不同知识的人共同思考一个想法，就会有奇迹发生。”
“听下来，李学长设想的这套系统真的具有改变世界的潜力。那么李学长认为要想把这套系统实际做出来，面临的主要难点在哪？”
“主要是信息传递效率的问题。你想想，每个人只要提一个想法，都有成百上千人来记录、点赞、讨论，这些行为本身又有更多的人去记录，这样一来将产生多少信息。当然对于硬件系统来说无所谓，算力、存储不够了就多堆一些服务器，供电不够了就多建几座聚变电站，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想法最终需要人来表达，如果还是按照现在这些带宽极低的方式来表达想法，在想法严重贬值以后，人的工作量将大到不可接受。人类必须先要拥有更高带宽的交流方式，才能让这个系统正常运行。”
“知道了，看起来好像先从初级的做起也不是不可以。我决定尝试去做一下你说的语音转图像程序，就当课外练习了。谢谢李学长的分享。”
“祝你成功！”
日后新世界的种子，就这样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种下了。
一
2038年4月
傍晚时分，金色的夕阳渐渐沉入西山。乳黄色的天空背景下，无数的快递无人机就像一个庞大的蚁群，井然有序地穿梭在街道上空。
街上的自动驾驶共享汽车比前几年明显少了很多，显得有些冷清。其中一辆载着回家途中的李安木。
随着分享系统的使用人数越来越多，李安木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家门了。他的绝大部分工作都可以在家直接通过分享系统来完成。不过今天刚好轮到他去值守一座在建智慧工厂的工地。
遍布世界的智慧工厂，容纳着无数的全自动工业机器人，生产着大到汽车飞机，小到珠宝首饰的各种各样生活用品。仅需极少量人员值班，就能生产数以百万计的产品，还能根据客户需求个性化定制，做到每一件出厂产品都不重样。
而这座智慧工厂本身的设计，有李安木的一份参与。进行线下值守不仅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分数，同时也是难得让生活轨迹有点变化的一种方式。
在这个年代，乘车时间也并非闲暇，李安木需要见缝插针地浏览来自各方的消息。
“分享系统的附属设备虽然抹平了人身体素质的差距，但却放大了智商的差距。这恐怕是更大的不公平。”
“机器人做出来的东西毫无美感，放任其摧毁人类的动手能力是对人类生存的威胁。”
“孩子们失去了选择去传统企业工作的自由。”
……
最近这些污染眼睛的言论怎么越来越多了，他内心深处感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对外指令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屑地将这些信息来源归入“降低推送优先级”一档。
“为了维护版权正义，更为了支援那些受到分享系统威胁的孩子，50家金融企业联盟决定将分享系统核心人员列入黑名单，联盟成员将不得为黑名单人员提供任何服务。本次列入黑名单的人员包括：分享系统创始人李安木及其妻子***、分享系统首席程序专家罗子涵及其妻子郭梅……”又有一条消息赫然出现在了他眼前的增强现实屏幕上。
反对分享系统的人以前也算是司空见惯了，不过以前那些人也就打打嘴炮而已，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打算动真格了。李安木心想。他一点也不慌，这50家企业全在国外，他从来就没用过这些企业的服务。国内的数百万家企业还从未对他列过什么黑名单，就算有，他靠分享系统也能获得想要的一切，生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分享系统让成千上万的人实现了人生理想，让每个独一无二的个体都能在同一个公平的舞台上各展所长，包括许多患有残疾或先天缺陷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分享系统到底威胁谁了？另外再强调一遍，分享系统不是企业，也不是社会团体！我才不是什么创始人，罗子涵也不是什么首席程序专家！”李安木毫不掩饰地推送自己的互动。
他继续浏览着其他信息。
“多名艺术大咖表示，绝不会使用分享系统盗用宝德（BAODE）公司的源代码。”
“更多企业加入抵制分享系统行列，抄袭可耻。”
……
又是老生常谈的抄袭论，事实真相明明是宝德公司强行霸占了罗子涵写的程序，看来有些人除了贼喊捉贼也不会别的了。他心想。
“去木星。”
李安木还处于被刚才那些奇谈怪论激怒的状态中，他刚想顺手把这三个字的来源也一并降低优先级了，却发现做不到，因为这是一条通过加密信道发送的私人信息。
他冷静下来，看了下来源，是个匿名用户。
也许是什么人发错了吧。马上也该下车了，他暂时关闭了浏览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进入家门，李安木脱下自己身穿的“珍龙”机械外骨骼，只保留头顶的新一代“御灵”便携式交互终端。随后向一直在家的***问了声好，旋即快速取出一份麻辣味粉饼放到碗里，倒上热水。在热水的浸泡下，原本干燥的粉饼很快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内部的氨基酸和油脂颗粒也释放了出来。为了有更多时间用于在分享系统里赚取分数，晚餐能简化就尽量简化。
“去木星，帮帮我们，也帮帮你自己。”他眼前的增强现实屏幕上突然打出了两行字。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扔下筷子，两手一把推开屏幕镜片，肉眼望了望***，发现对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安木，发生什么了？”***脸色有些惊恐。
“不知道。”
李安木详细查看了一下，又是条匿名私信，估计是同一个人发的。他赶紧进入后台查询发送地址，结果查不到。
他不禁冷汗直冒。分享系统里，没有人能够隐匿自己的地址，同样，也没有人能够在收件方浏览器关闭的情况下强行显示消息。一定是系统出了大漏洞，被人利用了。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李安木心情紧张，思维在颤抖中编辑好回信，发给那个匿名用户。
“最近形势的恶化只是一个开始。很快，敌人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地球已经不安全，快来木星太空城，帮帮我们，我们会给你答案。”
形势恶化？“敌人”是谁？难道对方也被列入什么黑名单了？李安木还在疑惑之中，却发现对方已经下线，暂时联系不上了。
他顾不得收拾刚吃完的餐具，赶紧联系罗子涵。
“罗兄，我刚才收到了奇怪的匿名私信，让我去木星，请问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不过那人是让我去土星。”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只知道他是土星太空城安排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照他说的去做，去土星太空城。”
“可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知道吗？”
“据说是土星太空城那边搞出来个什么项目，邀请我去加入。但是又很神秘。你也知道，土星太空城的信息传到地球需要两个小时，不可能共用一个系统，所以具体是什么项目还得去了才知道。”
“去一趟土星可不是小事啊，你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了？你就不怕是个陷阱吗？”李安木越发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了解土星太空城，我相信他们不会骗我。而且现在这种形势下，去土星总比呆在地球要好。”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还是慎重考虑为好。”李安木感觉自己说这句话完全没有底气，完全是凭感觉在说。
正当李安木还在糊涂中时，突然，一条警报消息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一家他参与过设计的智慧工厂突然发生爆炸。
“还好，损失不严重。经过检查，所有设备在爆炸发生前均无任何故障迹象。爆炸现场经过勘验，符合无外壳炸弹爆炸造成的破坏特征。无外壳炸弹虽然不会留下弹壳、引信等大块的残骸，但仍然会留下极微量的特征残留物，已经被我们检测到了。因此初步判断这是一起通过无人机投掷无外壳炸弹制造的恐怖袭击事件。”工厂负责人报告了情况。
然而，爆炸现场的照片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短短几个小时，李安木大量关于智慧工厂的想法下面就被各种反对意见充满。
“事实证明，智慧工厂根本无法保证安全生产，严重威胁到了周边居民的生活安全。强烈要求彻底拆除所有已建和在建的智慧工厂，恢复以前的人工生产模式！”大部分的反对意见都和这差不多。
李安木调出统计助手，进一步详细梳理了一下这些反对意见。他发现，意见提出者看起来五花八门，但底下的支持者大都是长期不活跃或是近期才新注册的用户。同时，大量提出者自称就住在智慧工厂附近，显示的发送地址也是。可他们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工厂附近实际人口数的十几倍。显然，不少人用了假地址。
过去10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个时候的形势，像最近这样急转直下。
不过好消息是，看起来，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大概率都跟罗子涵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接下来要做什么，李安木至少有点头绪。
二
李安木决定认真查看一下罗子涵近期的动态。
他发现近几个月来，罗子涵确实发表了大量关于去土星太空城的想法。
【我们计划迁往土星太空城。】
【根据相关介绍，土星太空城中控系统目前能够满足基本需求，但扩展潜力有限。目前土星太空城居民提出了新增能源舱的需求，可以预见未来能量大幅增加后，现有中控系统将难以承载负荷。在此提出一项土星太空城中控系统代码的改进方案：……。此项改进能够大幅提升中控系统的能量管理能力，给太空城电网再增加几倍的扩容空间，为未来接入更多舱室和更强大的动力系统创造条件。】
【另外，我还计划参与维护‘太空城模拟体验’程序的土星部分。】
【……】
同时，罗子涵还点赞了很多郭梅的想法，包括：
【我计划去土星种土豆，研究太空中的土豆种植技术。】
【人类进入太空生活后，仍可能面临诸多不确定的挑战。在太空城传承传统的农业种植文化，有助于抵御食物风险。在此提出一个太空农家游体验项目，具体计划如下：……】
【……】
李安木又注意到，这个叫做“太空城模拟体验”的新程序已经于前段时间上线了，罗子涵最近频繁使用。
“太空城模拟体验”，顾名思义，是一款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将太空城里的画面、声音等感觉传输到交互终端，让使用者能够云游木星和土星太空城的程序。也许从中可以发现什么隐藏的线索。怀着这样的想法，李安木随即也下载了程序，进行体验。
建设一座太空城，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工程。
为了容纳大量居民，太空城需要有大量居住舱。通过模块化设计，居住舱可以大量复制拓展。
为了给太空城供应能量，需要有装载聚变反应堆的动力舱。
为了在轨建造新的舱室，以及生产太空城居住所需的各种产品，需要有工业舱。
为了满足太空城内交通需求，通勤飞船和配套的停泊设施也是必须的。
为了维持水和氧气的供应，需要在整座太空城嵌入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
为了保持居民健康，需要有太空医院和医生。
为了应对突发意外状况，需要设计防灾冗余。
……
以及，最重要的，为了给太空城居民供应食物，需要有一座农业舱。
李安木的感官徜徉在木星太空城之中。随着视角切换，他在一个又一个舱室中寻找着线索。随着他不断靠近太空城中心，周围人造重力逐渐减弱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当然，目前技术还无法模拟失重感，所以身处地球的李安木并不能感受到。
最终，视角来到了太空城的中心。这里正是农业舱的所在地。
农业舱完全处于失重状态，里面容纳着基因改造蓝藻的培养液，生产着制造粉饼的主要原料——淀粉。周围还有一些附属舱室，负责合成蛋白质、脂质、香料等其他的粉饼原料。
“站在”农业舱的观察窗前，看着那一大团靠表面张力约束的、反光的深绿色液体，表面微微泛着波纹，李安木的内心也不禁产生了一点波动。
十年前，第一次有人提出要在木星和土星轨道建设太空城。
八年前，木星太空城的第一个舱室启程。
短短八年光阴，人类把居住空间拓展到了木星和土星。
空间物质铸就太空城的建材，木星氢气作为核聚变的燃料。
这是不可思议的速度，是所有分享系统人引以为傲的奇迹。
类似的奇迹，在分享系统时代数不胜数。
有诗云：
万水千山远，人皆同力达。
日新月异世，心想事成来。
故土怀于念，星辰望在前。
天行万物理，人是为奇迹。
李安木不知道，数不胜数的成就中，是否还包含粉饼。
还是在分享系统刚上线不久，一名年轻的教授提出了利用基因改造蓝藻生产淀粉的技术。这一想法很快便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先后有大量相关专家补充了生产方案，从淀粉提纯，到添加蛋白质和香料，再到干燥固化工艺，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粉饼生产工序。很快，粉饼生产行业的产出就远远大于投入，那位教授也借此获得了大量的收入。粉饼技术也一度被作为分享系统的杰出成就之一，在世界各地强力推广。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不久后这名教授就把粉饼生产厂迁往国外，并利用国外专利，将所有粉饼生产技术据为己有，还要求想吃粉饼必须要用外币高价购买，不接受分享系统分数兑换。幸好当时大部分人还未放弃传统食物，并且也有不少人对技术细节有所了解，没有造成严重的危机。可即便如此，国内还是花了近一年时间才重新攻克粉饼生产技术，连太空城建设计划也因此被耽误了一段时间。
此刻李安木的视角虽然在虚拟的木星太空城里，但视野的一角仍在不断弹出来自现实世界的消息，提醒他及时回应一些关于智慧工厂的评论。最近的风云突变让他心情很是烦躁，然而眼前的木星太空城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切保持着井井有条的状态。
先不管这个了。李安木摇摇头，迅速忘掉这件事。他想起自己是带着目的来的。
此刻的木星太空城，建立时间还不长，舱室总数还只有不到一百个。李安木很快就遍历完了所有开放了在线体验功能的舱室。
表面上看起来，木星太空城一切正常，所有事情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又反复切换了多个观测站的视角，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之处。
他试图切入更多舱室的视角，结果是——暂时还没有设置直播机位。而在太空城外，也只有去往木星表面的采集船上设有一个自动观测站。
看来，通过太空城模拟体验程序，并不能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一道电磁波从木星发出来，传到地球上，最快需要半小时，最慢需要50分钟。这段时间成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木星太空城不得不采用一个**的分系统，与地球的交流只能以定期汇报的形式进行。李安木能够看到太空城上的景象，却看不到上面每一个人的具体想法。如果木星太空城分系统里真的藏有什么秘密，他必须去到那里以后才有可能知道。
“我们需要你来帮我们解答一个问题，问题在木星太空城分系统里可以找得到，但不方便发来地球。”李安木扫了一眼神秘人继续发来的私信。
此前，他还从未考虑过移民太空的事。即使每一天都会浏览几十项新发明、新想法，他也依然感觉木星太空城离他非常遥远。
4个天文单位的距离，像一条不测深渊，横亘在李安木的前方。而深渊那一侧一切都是未知的，很可能什么也没有。求稳的本能会阻止人去挑战。但此刻的李安木却隐隐感到，似乎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应该听那个神秘人的话。作为分享系统的创始人、最主要的推广者——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他应该去一趟木星太空城。
他决定先去征求一下***的意见。
三
不料，当李安木转身去看***时，却发现她正在紧张地处理着什么。他赶紧查看她的动态，发现就在一分钟前，***近期发表的歌曲突然收到了大量反对意见和异常回复。
“没天赋的人还想搞音乐？搞出来破坏人类听觉吗？踩了踩了。”
“可怜的作者根本不知道，他的丈夫——分享系统的创始人，其实什么也不会，只是利用别人的作品养着自己罢了。”
“不仅如此，他还是靠着我的赞助才活到的今天。这不正说明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分享系统，而是利用信众给自己捞钱吗？”这条评论居然是来自那个粉饼教授。
大量类似的评价瞬间充满了整个版面。李安木赶紧检查自己其他的想法。
“分享系统人称他们的愿景，是让每一个不同的个体都能发挥自己的爱好与特长。可是他们刻意避开了问题的关键。为什么正常人都能做好传统工作可有些人就是做不好？他们总是拿自己哪部分特质不同于常人来当借口，可这不恰恰证明，这些人存在基因缺陷吗？基因缺陷人本就应该被社会淘汰！分享系统庇护这些劣质人类，违背了让人类基因不断优化的根本价值观！”果然也有不对劲的评论出现。
李安木很生气，他直接进行反驳：“分享系统上线十多年以来，人类历史首次迈入卡尔达肖夫1型文明大关，把珠峰改造成了日常休闲的市民公园，把聚变反应堆缩小到足够塞进一辆摩托车里，实现了纯无人化个性化生产所有的日常物品，在月球轨道建设了大型空间站，还实现了木星和土星氢资源的利用。如果不是分享系统激发了大量人的创造潜能，人类又何以进步地如此神速？难道创造这么多伟大成就的基因是所谓的缺陷基因吗？到底是什么人带来了进步，又是谁在阻碍人类**，我想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哼，你就说说你这10年来都做了什么吧。答案是除了盗版，其他一事无成，这不是基因缺陷是什么？明明自己不行还不让说了？”
“有些人没有更高的思考效率，连地球都离开不了，也不想想到底哪种人才是真正有缺陷的？”
“至少我们有宝德（BAODE）公司的天才程序，能住宽敞的大别墅，总比有些只能挤在狭小太空舱里的小偷强。”
又是宝德公司的水军，李安木心想。他不想再和这些人争辩下去。一方面，跟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另一方面，他头一次感到自己被狠狠地激怒。他开始产生了一种冲动，去木星太空城证明自己能行的冲动。
证明自己，一直以来是李安木所希望的。
他拥有广泛的知识面，大部分的领域都能参与一点。但与此同时，任何一个领域他都只是略知一二而不精通。他可以轻易地记住一个新的知识点，但却不能长时间保持对一件事的专注。这就是李安木与生俱来的特点。传统企业不喜欢他这样的特质，因此从前的他在传统工作方式下步履维艰。
后来，虽然他推广了分享系统，但当越来越多的人都加入分享系统来发挥创造力时，他又发现自己很快被甩在了身后。他列举了分享系统的这么多成就，其实跟他本人关系不大。即使他参与建设了那么多的智慧工厂，每一座也只贡献了极小一部分；即使那么多产品都有他提的意见，但影响也很有限——从他能分到的分数就看得出来。他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痕迹，但实在不够显眼，外人不深入探究就很难注意到。
如今，虽然顶着个创始人的头衔，但其实他的分数收入实在不算多。
“安木，我这几首新歌，暂时是没法给我们带来很多分数了。你再努力看看，能不能从你那边再多挣点分数。”***展示着自己的歌曲，向李安木求助道。最近的一系列恶意评论让一家人获得的分数不断减少，情况正变得雪上加霜。
“乐乐，我很抱歉，我做不到。这段时间我真的已经全力以赴了，我的大脑已经无法让我再往能获得更多分数的深度探究了。”
“别这么说。”
“可这10年来我确实没做成什么有意义的事。我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李安木有些难过。
一直以来，李安木都把***视作一名极为优秀的女性，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是对你有些失望，但从来不是因为你懒惰或是能力不够。”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都对分享系统缺乏信心，对自己缺乏信心！如果你不能表现出足够的信心，别人就不能给你足够的信任，你就不能与粉饼教授划清界限！”
“你说得对，我一直都在担心，要是分享系统最终失败了，我要怎么给自己找条出路。”李安木低声说着。
“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你一直都把分享系统视为一种传统领域的成就，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配得上我。但你没有意识到，分享系统早已开拓出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创造方式，这也意味着我们不再应当以传统的方式判断一个人的价值。”
“我知道，但我确实没有挣够很多的分数，甚至我还没完全依靠分享系统做成任何一件事。”
“那只是你自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罢了。我就做成过，罗兄也做成过，很多人都做成过。至于你，虽然还没完整做成过，但也别把你在那么多领域留下的见解当做不存在。如果你真的想要证明自己，那明确一个目标去做就行了。如果你不知道要定什么目标，那我就帮你定一个——去木星，去找到谜团的答案。”
“我们真的要听那个神秘陌生人的话，去木星吗？”
“不然呢？到了如今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过去十年，分享系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与此同时，也对传统领域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传统领域不甘心就这样失去统治地位，他们只想让少数人占据大部分财富，他们想要复辟。虽然我也不知道神秘人到底让我们去木星太空城做什么，但我知道，不去就意味着投降。我们绝不能退让，必须顶住反击，守住我们的成果，我们必须去木星太空城，去取得无法撼动的领先！”
“可是，我们真的要去木星吗？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啊……”李安木的声音有些发抖。
“虽然分享系统给了人做自己想做事情的权利，但仍然有些不在理想中的事情，是必须去面对的。”
“好吧，我这就开始去做。”李安木也感到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别无选择。
“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坚信着分享系统。所有人都把你当做分享系统的创始人，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是，但只有你能戴上这个光环。我们都记得当初是谁告诉了我们分享系统的理念，这就是你最大的成就。希望你对自己创造的东西有信心。”***继续安慰李安木。
去一趟木星太空城，需要**天文数字的分数。李安木大概计算了一下，不管通过什么途径，都需要他们俩的大脑每天高速运转12小时以上，并坚持至少半年。即使是年轻时的李安木，戴上“御灵”脑机交互终端超过半小时以后，也会变得头晕脑胀，需要放空缓一缓。但是为了***，他决定接受挑战。
【我们计划去木星太空城。】
【太空城诞生至今不过八年时间，长期太空城生活对人的影响还有待观察……】
【目前太空城里使用的机械外骨骼，都是直接沿用地球版本的，许多不适应太空环境的问题已经暴露。比如出舱活动仍需更换专用舱外服。更加适合太空城工作和生活的机械外骨骼，还有待研究设计……】
【***提出的新型太空城专用机械外骨骼，可行性很高。但是不管生产哪种太空专用机械外骨骼，都还需要在木星太空城配套扩建一批新的智慧工厂。因此我提出以下建设计划……】
【……】
李安木罗列着计划。他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只能找其他的理由，最好是从自己熟悉的领域来。
每天，他努力思考着木星智慧工厂的模样。他想象中的生产线上，数万个零件相互精确配合，像是在演奏一场大型交响乐，每一个零件都必须分毫不差。在他大脑的引导下，蓝图上的线条一点点延伸，一点点弯曲成形。每一米线条，都有机会给他增加一点点分数，而要达到预期的分数目标，可能需要几千公里。为了画完这些线条，并找到足够多的认同，他必须每天带着新一代“御灵”交互终端，让大脑高负荷运转8小时以上。
这就像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开始时一鼓作气，很快巨大的疲劳感就会袭来，到后面几乎只能完全靠意志来支撑。这正是李安木的弱点——无法长期保持专注。不过这时的他学会了自己的办法。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看向一旁的***，看着她创作音乐时专注而陶醉的表情。她对音乐的热爱是刻进基因里的。他羡慕***，羡慕她永远对一件事物保持热情。李安木总是用这种方式来激励自己坚持下去。
***对音乐的热爱甚至还遗传给了他们的孩子。偶尔，她会教孩子弹吉他。每当她弹起年轻时演奏的曲子时，都会让李安木勾起过往的青葱岁月。
四
2018年9月
四栋教学楼各居一角，共同将一个巨大的金属色圆环，支撑在30米高的空中。站在下方，圆环像一个神秘的传送门，另一边是一个神奇的世界——那广阔无垠的宇宙。阳光穿过圆环，照亮了下方广场的石砖地面。石砖中镶嵌有许多铜线，在接受了太阳的能量后，反射出熠熠光彩。铜线勾勒出一幅幅简图，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件件重要发明。
“古往今来，是什么促使人类科技不断进步，创造出如今辉煌的现代文明？是人类对更加美好未来的永恒追求。有人希望能够战胜野兽，于是人类拾起石头和木棍做成了工具和武器；有人希望飞上蓝天，于是人类乘坐飞机跨越大洋；有人希望遨游宇宙，于是人类登上了月球。即便是每一个普通人，也一定梦想着能够拥有什么，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也许朝这个方向一努力就真的实现了。也许很多人安于现状，但总有人会仰望星空，努力尝试去够一够。正是这些仰望星空的人，创造了不断改变人类社会的一件件发明。希望未来你们当中也能有仰望星空的人。”
大学开学第一天，所有新生都会参观“仰望星空”广场，听辅导员讲述上面这段话。李安木正是这批新生中的一员。
李安木在中小学时代，是一个颇受旁人羡慕的好学生。作为同辈中的优秀者，就要做点什么，去改变世界、创造未来。辅导员的讲话与他的这一理念不谋而合。怀着最远大的理想，他选择了工业设计这个专业。
他思维活跃，时常会有许多惊为天人，或者也可能是——剑走偏锋——的创想。他时常会想出一些令自己激动万分的点子，然而却很少能够长久保持下去。
比如大学期间有一门创新实践课程，让学生们自由选题，然后组队完成。李安木一拍脑袋，想到一个课题——给孩子们设计创新菜品！当时他大脑里充满热血，觉得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个课题呀！他迅速拉拢周围寝室的一群朋友成立了课题组。可是，一群糙汉子又怎么可能对这种做菜的课题感兴趣呢？所以课题进行到一半，朋友们纷纷不堪忍受，选择中途退出了。幸好，同班同学***得知情况后，选择加入李安木的课题组帮他一把，课题得以继续下去。这个课题的最终结局自然是草草了事，及格分数结题便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正是从这以后，李安木对***始终心存感激。当一个人对一个异性怀着感激之心，时间久了以后，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感觉。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好好地报答她。
不过，那时的***却有自己的心事。
***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还在小时候，她就展现出了超越同龄人的聪颖。到了中学时期，她成为了别人口中那种平时看起来根本不怎么学习，考试却总能得高分的孩子。高考时，她较为轻松地就考上了这所顶尖大学，选择了分数线比较适合的工业设计专业。
不过***从小最喜欢的还是音乐。小时候，她的父母发现了她的音乐爱好，给她报了个吉他课外班。从此以后，每天来一段吉他弹唱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然而后来发现，她在音乐方面并没有很突出的天赋。所以在高中阶段，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文化课上，确保高考考上个好大学，暂时成为了一家人的共识。
进入大学以后，***参加了学校的音乐社团，并很快成为其中的骨干。整整四年，学校里的各种大小文艺演出，她几乎一次都没缺席过。
与此同时，她的专业课成绩也一直没有落下，最终凭借优异的成绩成功保研。而且，平时她也十分乐于助人。同学在课程上遇到了困难时，她总是积极地帮助解答。也因此她在大学四年里人缘很好。
但常人只看到了她的优异成绩，却不知道，其实她对自己所学的专业并没有多大的感情。她喜欢的只有音乐，只有演奏能让她感到放松。可她的音乐水平却陷入瓶颈，难以继续提升。仅仅只是学校的文艺演出，已经无法让她的音乐梦更进一步。可到了外面，不管是商业演出，还是给孩子上音乐课，永远有比她实力更强的人占据着位置。她受限于自己的天赋，已经难以再往上突破。她感到自己的爱好渐渐成为了一种负担。
随着年级的增长，学业愈加繁重，同学们也渐渐不再关心文艺演出活动。而李安木却仍然坚持每次***演出都到现场观看。一天，演出结束时，李安木见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人还在吃力地搬运着沉重的音箱，便主动上前帮忙。
“谢谢你，不过不需要你帮忙了，我一个人能搞定。”见李安木想要帮忙，***婉言说道。
“没事的。你帮我完成了创新实践课题，我欠你一个人情。”说着，李安木就搬起音箱往前走。
“不用在意那个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所以我也应该帮你搬音箱呀。”李安木笑了。
***也笑了。
此后，李安木又多次在***演出结束后帮忙收拾场地。时间久了，***也感觉到李安木对她有某种特殊的感情。只不过，彼时双方之间还差着一点什么重要的东西。
彼时，世界首座商业聚变电站才刚投运不久；彼时，智慧工厂还仅存在于设想中，几乎所有的工作都还需要人工来完成；彼时，还没有脑机接口，没有机械外骨骼；彼时，人类的载人飞船才刚刚飞上月球，连火星都还没飞到……
哦对了还有，彼时，人们的餐桌还很丰富多彩，不像现在，清一色的全是粉饼……
当然，在不断地帮忙过程中，李安木也逐渐感受到了***对音乐的热情，与冰冷现实之间激烈地冲撞。每个人内心里都有纠结之处，***不例外，李安木自己也不例外。
2021年9月
李安木仍然清晰记得，大四上学期，他第一次参加实习时的情景。
小李，你的第一个任务来了。
照着样子建个模，产品是个插线板。
再出几张渲染图，换颜色印个标签。
一周之内做好它，对你来说够简单。
客户不会为难你，拿到图纸就生产。
啊不，总监，设计不是这么做。
插孔间距那么近，还是三无插线板，
表面看五个插孔，实际能用只有三。
用户全在吐槽这，设计师不能不管。
需要先研究用户，发个几百张问卷；
再找几十款竞品，分析成败所以然。
最后加一点灵感，定能出畅销爆款！
不，小李，别整那些有的没。
客户只要你照做，别的反而很不满。
拿套二手生产线，他们只想快开干。
哪怕只改五毫米，他们也都玩不转。
换样式更不可能，所有厂都一样烂。
放心，实习生不会加班，
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李安木终于知道，满大街五组插孔只能用仨的插线板，都是从哪里来的了。
好在，他的实习只持续三个月。而正式工作的同事们，要一直这样工作下去，不知道持续多久。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实际的运行方式，和他在大学所学，以及他的理想，大不相同。所谓的设计，就只是单纯地作图，无休止地作图。这个工作室里的人们，就好像一台台无情的作图机器，每天进行着重复而单调的劳动，没有自己创意的发挥，更没有改变世界的灵光一闪。
要是有一台作图机器，只需对它说出描述，它就能自动生成图纸出来，客户一定会直接抛弃设计师，自己用机器来作图。他心想，那样是不是就意味着设计师们要丢掉工作了？
可是，经过实习后，他却太希望能够拥有这样一台机器了。
2022年3月
“小李，你觉得你喜欢设计这个专业吗？”临近毕业时，刘教授私下问李安木道。
“喜欢呀。”李安木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这次他还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确定吗？”刘教授又问。
“确……定。”李安木有些犹豫了。
“那就希望你能一直喜欢下去吧，祝你好运。”刘教授向李安木道别。
以前，李安木一直觉得做设计是他的梦想，可如果这是真的，他本应在设计上投入他全部的热情，但他多数时候都都并没有。如今他的热情显然已更进一步地衰减。现实就像一只隐形的大手，每次他回答自己喜欢设计的时候，就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伸出来抽他的耳光，不声不响，却一次比一次疼。
李安木心里清楚，他对设计的三分钟热度早已过去，他与生俱来的弱点再一次战胜了他。
当然，另一方面，他的心里还有一个阴影挥之不去。虽然他还将继续读研，但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无情作图机器中的一员，除非……
他想起***。以前他还惋惜，上天让她爱上音乐却不给她对应的天赋。如今他却羡慕，至少人家还始终爱着音乐。
有热爱，也能顺利发扬的人，是少数。可是，其他人难道就不配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吗？一个梦想变得逐渐强烈，那便是——一个人无论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违法，都能如愿以偿，取得收获。
除非……除非！“是仰望星空！”站在那个巨大金属色圆环下方，李安木心里暗自喊道。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想法，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后来，他把这些想法分享给了刘教授，分享给了罗子涵、***，还有其他更多的人。再后来，分享系统带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新世界。
2023年10月
美好的校园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到了***该做硕士毕业设计的时候了。
为特殊人群做设计，是当时的大热门课题、想拿高分的不二之选。彼时，励志学子罗子涵的事迹已经在校园里广为流传。***决定找到罗子涵，以他为用户原型来做设计。
“全校最红歌星亲自来为我做设计，这是何等的荣幸。”了解来意后，罗子涵开玩笑道。
“过奖了过奖了，现在你才是全校同学学习的榜样。”***也被逗笑了：“言归正传，你觉得什么样的设计能够帮助到像你这样的特殊人群？”
“我怕我说出来你做不到。”
“没事，你尽管说你的真实观点，怎么去做是我的事。”
“那好。你们刘教授正在领导开发的‘御灵’脑机接口项目，你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但不是特别了解。”
“其实答案很明显，未来，脑机接口可以帮助视障人士重获光明，可以让听障人士重获声音。对于我们这样肢体残障的人群来说，当然也会有很大的帮助，但还达不到根本性的改变。我们还期待一件能够让人类运动能力发生质变的产品。”
“你是说，机械外骨骼？”
“嗯，没错。机械外骨骼不仅能彻底解决肢体的残障，而且就算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们也需要一件能够让自己跑得更快、走得更远、力量更强的装置。而且，机械外骨骼必然需要与脑机接口结合，利用大脑活动直接控制运动。反过来，人们也可以利用机械外骨骼将脑机接口穿在身上，实现随时随地使用。脑机接口你们刘教授已经在做了，所以，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做一做机械外骨骼。”
“额……正常来讲我们做的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传统产品……”***感到额头在出汗，内心想着，这怎么可能搞得出来啊……
“但是当有一个能彻底消灭问题的方案摆在面前时，传统的解决方案都失去了意义。”
“这么说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我知道现在很难做，但未来一定是这样的，而且这个未来会来得比想象的还要快。你真的可以去尝试一下。”罗子涵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仅对特殊人群，脑机接口和机械外骨骼对健全人也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这还是你们班李安木学长告诉我的。关于这方面，具体你可以到时候去请教一下他。”
“好的。”
***记录完整这次访谈的内容，向罗子涵道以感谢。
她最终决定毕业设计就做机械外骨骼——当然只是一条腿的部分，而且不一定要真的能实现功能，只需概念完整，即可满足毕业设计的要求。这还处于她能力所能达到范围。她最终顺利毕业。
作为一个从小就乐于助人的人，***意识到，在机械外骨骼领域持续深耕，是一个可以从事的方向。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种下了。
2026年1月
“王学长好。过两天‘御灵’的首场发布会就要召开了。这是科技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我们诚挚邀请你前来出席。到时候李安木学长也会去。他还特意让我告诉你，他想见一见你。”这天，***收到了一条来自罗子涵的邀请。
她读过罗子涵给她看的介绍材料后，选择接受邀请，按时去往了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现场，主持人邀请台下观众上台体验使用“御灵”交互终端。***有幸成为了受邀嘉宾之一。
拨弦于无形，奔马原野上。
引弓于空虚，风拂落叶黄。
按键于无物，清溪水流淌。
天籁于吾心，游子梦未央。
“御灵”，看起来就像一顶轻便的运动帽，内置大量精密的电路，连接到超级电脑上，能够直接读取使用者的想法，转化为图像、声音或者文字输出。嘉宾们好奇地体验着，有的用它写了封信，有的用它展示出一件想象中的物体。而***戴上“御灵”，用思想演奏了一首乐曲。她没使用任何乐器，让现场观众听到了吉他、小提琴、钢琴，以及人的嗓音。
她深深沉浸到自己的这首乐曲中。动听的旋律也感染了所有的观众。
这天，***感到了，自己终于有了个可以从事音乐事业的舞台。
“御灵”强大的能力，也让所有体验者和观众都为之惊喜不已。
“乐乐，我们今天邀请你来，是想请你加入我们。”发布会结束后，李安木向***介绍道：“今天，‘御灵’交互终端正式发布上市，分享系统也正式上线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里，每一个人，不管喜欢做什么，只要不违法，都能通过分享系统如愿以偿。我知道，你一直热爱着音乐，加入分享系统以后，你就可以尽情发挥你的爱好了。”
“我明白，你提出了分享系统，让无数人都能梦想成真，这是个伟大的创造。那么，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呢？”***问。
“接下来，我们需要把‘御灵’小型化，让人们能够把它穿在身上。”李安木微笑着答道：“正好，你有设计机械外骨骼的经验，你也可以加入进来。”
“开发机械外骨骼是我们的下一步计划，项目名称都想好了，叫‘珍龙’。”罗子涵在一旁补充介绍说：“放心，这次有整个分享系统一起协作，还有我负责外骨骼的软件部分，相信真正能用的全身外骨骼很快就能制造出来。”
“还有，今后我就是分享系统创始人了。我愿以创始人的名义，把分享系统作为礼物送给你，感谢你当年帮助过我。”李安木以非常正式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好的，我加入。”***已经彻底被感动。
就这样，李安木用一份全世界最好的礼物给了***，向她表达了感激之心。这是她无法拒绝的礼物。
五
2039年4月
自从一年前一家智慧工厂遭到袭击后，类似事件又多次在世界各地发生，一些和分享系统有关的的自动生产和物流设施遭到了破坏。各地**不得不加强了安保措施，分享系统依然保持稳定运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经过一年的辛苦准备，李安木计划中前往木星的日期也到了。万事俱备，一家人带上行李，准备出发。
“你看看这个人的发言。”就在这天早上，那个神秘人又给李安木发了条私信，后面附上了一个链接。
“分享系统首席程序专家罗子涵将于近期动身前往土星太空城。他要去土星做什么？从他发表的想法来看，他是去为土星太空城开发新一代中控程序，以便接入更先进的动力舱。我们知道现有的动力舱给太空城功能已经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接入更强的动力舱呢？答案很简单，能消耗这么强动力的只有军事用途，他们是准备要在土星太空城研发大规模**性武器！最近一年发生在全球的多起恐怖袭击事件都与分享系统有关，我们有理由相信罗子涵等人正秘密筹划，在土星太空城制造新式武器攻击地球！为此我呼吁，必须阻止恐怖分子罗子涵去土星！”李安木打开链接，看到的是这样一段内容。虽然点赞和回复不多，但还是给他惊了一下。发布人此前也只有一两条发言，仔细分析其背景，像是宝德公司的人。
“虽然整条航线从机场开始，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我们的人，但你还是务必要小心。你们晚一个小时再到机场，到时候这趟航班起飞时间会推迟一个小时。你们不要走1号航站楼，从货邮区进机场，到时候那里有人会接应你们。”神秘人继续发着私信。
李安木没有在其他渠道看到任何正式发布的航班延误信息。正常情况下，晚一个小时到机场，意味着极大的错过航班的风险。很显然，对方掌握着远比多得多的信息。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仅剩的一点潜意识告诉他，应该照那个人说的去做。
于是一家人在家多呆了半个多小时。随后，李安木的大脑开始下达指令，搜索附近的共享汽车。
今天的搜索过程比以往都要更漫长一些，李安木要找到一辆带有人工选择路线功能的汽车，以随时应对路上可能的突发状况。
十多分钟后，一辆共享汽车开了过来。一家人乘上汽车，前往机场方向。
汽车刚驶上机场高速路，一则突发新闻进入到三人大脑中：“本市机场突发打架斗殴事件，为确保安全，机场1号航站楼临时关闭，多趟航班延误。”
还真被那个人说中了！受影响的航班里就有一家三口准备乘坐的那趟。李安木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对方显然提前知道了太多的消息。他感到自己已经被无处不在的危机所包围。此时思考对方到底是何目的已经毫无意义，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完全相信对方的每一句话。
他几乎是哆哆嗦嗦地打开了新闻的详细内容。只见现场照片里，几个人被打倒在地。一家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他们按照原计划出行，打架事件发生时他们会正在1号航站楼办理值机。等一下，倒地的人看起来像——罗子涵？李安木眨了眨眼，使劲放大图片，仔细分辨了一下，才松了口气——确认不是他，只是穿了同款机械外骨骼而已。
快到机场时，李安木控制汽车，提前一个出口下了高速。随后又沿着小路绕行了一段，来到了机场货邮区门口。此地远远可以望见1号航站楼那边停满了警车，警灯闪烁不停。
“请问三位旅客需要什么帮助吗？”李安木一家下车后，货邮区门口警卫向他们问道。
“跟着他走就行了。”紧接着警卫的问话，又一条神秘人的私信来了。
李安木默不作声，只是麻利地掏出证件来，向警卫出示了一下。
“旅客们跟我来。”警卫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示意他们赶紧进去。一家人跟随他，快速穿过一排排货物，来到一辆运货车前。三人都上车后，警卫坐进驾驶室，驾车将三人送到了一架空天飞机面前。看飞机编号，这就是他们要乘坐的航班。
这年头难得还能见到可以手动驾驶的汽车，李安木暗自心想。
三人登上航班，时间刚刚好，舱门随即关闭，飞机进入起飞程序。客舱内，所有座位都已坐满，就好像平常一样。
空天飞机一跃而起，冲破白云，飞上真空，载着李安木一家来到了近地轨道空间站。一家人马不停蹄地穿过换乘通道，登上摆渡飞船。他们将经过两天左右的飞行，去往月球轨道空间站。
“机场保卫部刚刚拦截了多架试图闯入机场上空的黑飞无人机。”在摆渡飞船上，***刷到了这样一条新闻，她目瞪口呆。
“很好，你们已经顺利离开了地球。接下来到木星以后，会有我的同伴在那边接应你们。”与此同时，李安木收到了神秘人从地球发来的最后一条私信。
“多谢你的协助。”他稍微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回复对方。
先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巧合，看来有人想要破坏他们的这趟行程，看来他们此行的意义比想象的更事关重大。
“应该没事了，我已经反复确认过，飞船和空间站都完全在分享系统人的掌控之中，后续的行程应该都安全了。”***安慰一家人道。
“嗯，但这进一步证明，木星太空城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我一定会坚持走完这趟行程，找到答案。”李安木低声说道。
终于，一家人在月球轨道空间站登上了去往木星太空城大型行星际飞船。新一代聚变推进器的澎湃动力，让飞船能够走更加快捷的航路。每秒十几公里的航速，使得行星际飞船仍是当前速度最快的人造物。但木星是那么的遥远，整个航程仍将耗时一年。飞船航行在广袤的太空中，远离所有有人类的地方，使得这一年航程，成为这个年代难得的休闲时光。
地球和月球渐渐远去，只过了一天多，就变成了两个只比群星稍大一点的小圆点。李安木站在舷窗前，望着这一切。
他又看了看舱里的乘客们，人不多，大概二十来个，全都拥挤在一个狭小的舱室里。突然，他发现其中有个人好像是——罗子涵！
“李学长，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此时，对方也看到了他。这次真的是罗子涵！原来他换了一套新款的机械外骨骼，以至于李安木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要搭乘下周的航班去土星吗？”李安木吃惊地问道。
“最近形势紧张，感觉有人盯上我了。我决定改变计划，提前一周出发。”
他出发的时候连动态都没发！最新的一条动态还是在地球上，称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李安木刚刚查看过。
“什么人会盯上你？”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你还没感觉到，那些分享系统的敌人们已经升级手段了吗？看到黑飞无人机闯入机场的新闻了吧，那就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早就准备好人为制造一起‘意外事件’，让我乘坐的航班坠毁。可他们没想到我提前一周就出发了。等他们发现我已经上了飞机，才赶紧仓促地实施计划，结果机场保卫部门早有准备。现在，他们已经拿我毫无办法了。”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木星太空城到底有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你不会真的是去研发什么大规模**性武器的吧？”
“那得等我到了土星才知道。我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当然不愿意自己创造的东西被用来伤害同胞，但假如到时候我必须这么做的话，我也别无选择。”
“什么？你不能那样做！”李安木感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双手抓住罗子涵，猛烈地摇晃。“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利用分享系统伤害人类！”
“相信我，假如真到了那时候，你也一定会改变主意的。”罗子涵只是冷冷地说道。
“不！那样的话，我现在就阻止你去土星！”
“有本事就来呀！”
客舱内的智能系统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间的火药味。霎时间，警报声大作，周围乘客和乘务机器人唰地一下转过来，大家准备好合力制伏危害飞行安全的人。
“别这样！”***急忙冲到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安木你冷静点，罗兄不是敌人，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的！”
李安木稍微冷静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擅长打架。“不，天哪，为什么我会卷入这件事……”他感到自己大脑里一年来积累的混乱在这一刻集中爆发，把他的神经折磨得脆弱不堪，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维。
“你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弱点。你从前从未成功证明过自己，导致你太想证明自己，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价值，进而导致你摆脱不了对传统的依赖。你总是对他们心存幻想，幻想能够通过温和的方式让他们接受分享系统，是这样吧？”罗子涵好像对李安木刚才的冲动并不在意，他继续用正常语气对李安木说道。
“是啊，我提出了分享系统的设想，但我却不能靠自己的系统收获足够分数。我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自己坐在这艘去往木星的飞船上是为了什么……”李安木被说中了痛点，感到异常沮丧。
“但是以前敌人从不会尊重你的价值，现在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如今分享系统让人能够自己掌控价值了，不能任由他们榨取了，这时候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把你逼上绝路！我对坚决反对一切制造冲突的行为。但如果敌人执意要制造冲突，我也决不会惧怕和敌人打上一场，并会时刻为此做好准备！”罗子涵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你也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也做好了准备。”
“安木，别忘了你是分享系统创始人。罗兄，你也别忘了你是分享系统首席程序专家。分享系统暂时遇到了点困难，分享系统的未来需要你们，我们需要你们去战胜敌人！”见两人心情还未平复，***赶紧继续劝说。
“原来只是场小误会而已，算了算了，大家还是不要坏了旅行的好心情。李先生，你不妨先到单独的房间里冷静冷静。”乘务机器人上来维持局面。
这艘飞船上，乘务机器人掌握着事态的绝对主导权。李安木意识到，他什么也不能做，哪也去不了，他只能接受提议。
李安木成了飞船乘务组的重点关照对象。此后的每一天，都会有一名乘务机器人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说是确保他不会再做出什么危及航行安全的举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地球已彻底融入群星之中，阳光也变得柔和而不那么刺眼。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每天，李安木都会来到飞船的“穹顶舱”。这只是一间只能容纳两三人的小舱室，有一面比较大的穹形舷窗。其实在失重环境下，他也分辨不出这舷窗到底是在头顶还是在脚底。当年在大型行星际飞船上设计这么一间舱室，还是李安木自己的提议。这一设计灵感正是来源于他大学母校的“仰望星空”广场。穹顶之外，满天星辰灿烂，银河深邃。每当他站在其中，总能想起一些过去的美好时光，让他得到短暂的慰藉。
“李学长，该吃饭了。”这天，李安木正在穹顶舱里沉思时，听到有人叫他，转头一看，是郭梅。
他来到餐厅，打开了自己的那份晚饭包装。居然是烤土豆！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是来自云山村——郭梅家乡的土豆。在每一餐都是粉饼的年代，烤土豆这种天然食物绝对属于珍馐了，没想到能在飞船上吃到。
“我看了你的计划，你们是准备以后永远住在土星太空城了吗？”李安木一边吃，一边和郭梅聊起了天。
“是的，难道你不打算从此以后搬去木星太空城生活吗？”
“我本来打算等过几个月完成所有计划以后就回地球呢。”
“为什么？木星太空城人那么友好，机会也那么多。”
“大概是……因为想念家乡的风景吧。”
“还有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对吧。但我想，作为父母，他们一定希望你能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是的。”
李安木转头看向正在一旁开心玩耍的小李和小罗。相识半年多来，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好的朋友。然而不久后，两家人可能就要分道扬镳，多年的友情可能就要告一段落。这是他所不曾想到的。他内心不胜唏嘘。
要是罗子涵的思想、理念真的和他不一样，他也不能试图去改变对方。要是事实本就要**成现在这样，他也必须接受。
他又看向另一侧，正在健身房里锻炼的罗子涵。他注意到，罗子涵脱下了自己的机械外骨骼，只用自己仅有的一条腿，和一条老式的义肢，在跑步机上吃力地跑着。
也许罗子涵才是对的。不管怎么说，罗子涵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还在咄咄逼人。李安木心想。
“李学长，我忽然想到一个事。这次我去土星，是为了把我们云山村的土豆种到土星太空城，开展太空农业观光。刚好我这还剩一点多余的土豆种苗，不知道你可否先帮我带到木星太空城，在木星也开设一处分厂？”郭梅取出一袋密封好的生土豆，放到了李安木的行李上。
“好的，我尽量吧。”
“多谢李学长。”
几天后，星空背景里，一个小小的橙色圆球渐渐凸显出来。圆球一天比一天变大一点，上面的斑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直到有一天，圆球大到将半边视野都染成了橙色。飞船调转方向，发动机功率全开，巨大的加速度将乘客们紧紧压在座椅上，航迹在近木点一侧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天后，飞船再次转向，将木星甩在了身后，与此同时，前方深空中出现了一个闪亮的小点，那便是不远处的木星太空城了。李安木一家即将在那下飞船，而罗子涵一家会继续乘坐这艘飞船，前往更远处的土星太空城。
六
不同于李安木和***，罗子涵和郭梅都是从偏远农村里长大的孩子。
旁人很难想象，后来成为一名顶级编程专家的罗子涵，小时候家里连几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他童年时期的乐趣，就是跟田野里的树枝和泥土作伴。
更不幸的是，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一场交通意外，让他永远失去了一条腿。从此他不得不借助假肢行走。
但是命运并没有将他打到。他靠着不懈的刻苦努力，和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出色地完成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直到高考前几个月，他才在学校里第一次接触电脑。但也正是从此开始，他对编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后来他填报高考志愿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计算机专业。
诚然，比起那些陪伴着电脑长大的城里孩子，罗子涵的起点要低不少。但对于自幼勤奋的他来说，这不是问题。晚上、周末，当同学们都在休闲娱乐的时候，他总是独自**在学校机房默默练习。每次下课，同学们都第一时间走出教室时，他总是在请教老师。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时，逻辑思考的过程让他倍感兴奋。就这样，整个大学期间他都成绩优异，连续四年获得了学校的奖学金。
不过真正改变罗子涵命运的，还是大三事与李安木的偶然相遇。那次在学校小花园的对话过后，他就沉浸在了李安木所提出的迷人设想之中。他很快意识到，李安木所提出的工作形式，实际优点很可能比第一感觉的还要多很多。而面临的技术困难，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克服，至少基本原理还全都在人类的知识体系框架之内。
于是，罗子涵从李安木那里得到了灵感——编写一个语音转图像程序。他很快发现，这件事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做。因为开源社区里已经有一些爱好者们自己做的语音转图像的小程序了，只不过还十分简陋，生成的图像也很不美观。但大致思路是有了，剩下的就是不断完善。至于美观问题，那不正是李安木的强项吗？随时去请教一下他就行了。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对编程的热爱，罗子涵召集起一个团队，共同来做语音转图像程序，并且很快就完成了初步的程序。就在此时，当年国际大学生编程大赛开始报名，他决定拿这一程序前去参赛。
2023年9月
半年后，好消息传来，凭借语言转图像程序，罗子涵团队在国际大学生编程大赛中获得一等奖，奖金相当于他家以前一年的收入。消息很快就传遍全校，他也进一步成为了整个学校的励志榜样。
“恭喜你！”得知罗子涵获奖的消息，李安木第一时间表示了祝贺。与此同时，他也借此机会向罗子涵发出邀请：“由我们设计学院的刘教授主导，协调通信、电气、机械、医学等多个其他学院已经多家校外知名企业共同参与，世界第一款实用脑机接口项目‘御灵’目前正在进行中。这个项目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如果真的能成功，将实现通过思想直接向外界输出信息，比说话还要高效得多，将是人类科技的又一大进步。刘教授听说你们团队已经在语音转图像程序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想要邀请你去参观一下他们的项目，也听你们分享一下你们团队的经验，如果觉得不错的话，有可能会让你们直接加入‘御灵’项目之中。”
“天哪，真的吗？能参与到这样一个项目中真是太荣幸了。”罗子涵欣喜若狂，立刻就答应了李安木的邀请。
几天后，刘教授带领罗子涵和李安木，来到第一座投产的智慧工厂参观。偌大的工厂里空无**，只有上千台全自动工业机器人，在整齐划一地动作着。
经过参观后，罗子涵才发现，“御灵”项目里聚集了多个行业大量的顶级精英，几乎每个实际工作的人，技术水平都是他所望尘莫及的。仅仅是负责图像生成程序的工作人员，就比罗子涵团队不仅人数更多，而且水平也高得多。目前他看到的半成品，已经带有不错的渲染功能，不管是成图精度、还是最终画面效果，都远超他自己的程序。
罗子涵还得知，连李安木给他介绍的未来线上工作系统，也已经在“御灵”项目中同步进行研发。类似于今天他们参观的智慧工厂，已经有许多座在世界各地开工建设。
“原来，你的未来工作系统的想法是从刘教授那里学来的呀。”参观结束后，罗子涵继续和李安木讨论。
“倒也不是。我的想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我的想法才产生没多久，‘御灵’项目就正式启动了，我和刘教授的交流是项目启动以后的事了，很难说他有没有借鉴我的想法。”李安木一边说一边微笑。
“刘教授也真是低调，这么有潜力改变世界的大项目，都快进展完成了，却都还从来没听他对外宣传过，其他所有人对这一工作系统的了解，还都是你介绍的。我想，这个工作系统以后干脆就起名叫‘分享系统’吧，假如以后真的成功了，我们就把你当做是分享系统的创始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没有国家的强力推进，这么大的项目也不可能实现得了。”
“就一名头而已，你又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反正在其他人的心目中，你就是创始人。”
“**哈，既然这样，那我就厚颜无耻地接下这个名头了。”李安木开怀大笑起来。
李安木搀扶着罗子涵，一步一步向科技园区外走去。秋日的暖阳将树木染成金黄，落叶铺满园区大道，两人紧挨在一起的背影渐渐拉长。
七
郭梅也和李安木、罗子涵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比罗子涵还小一届。
郭梅的家乡是云山村。听名字就知道，这村子位于高耸入云的大山顶上，位置偏远，交通不便，气候寒冷，土地贫瘠，缺少水源。土豆，是唯一一种能在此恶劣环境中茁壮生长的农作物。
艰苦的条件并没有阻挡她。她靠着聪明和努力，成为了全村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大学生，就读于机械专业。
而郭梅第一次遇到罗子涵，是在大三上学期时。彼时，大四上学期的罗子涵在每学期开始时例行的社团招新活动上，路过爱心志愿社时，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衣着简朴的女生站在那里吆喝着，请大家品尝她面前放着的一筐土豆。
“我们云山村的土豆经过在相对封闭环境里长期种植，已经逐渐演化成为一个独特的优良品种；种植地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土豆生长期长，有利于淀粉和营养物质的积累；云山村当地特有的土质，赋予了土豆浓郁的风味。种种因素共同使得云山村种出来的土豆品质优良，味道香甜，比外面那些土豆要好吃很多，你来尝一下试试。”郭梅拿出一个土豆，递给了罗子涵。
“嗯，味道确实不错。”罗子涵品尝了土豆。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从贫困乡村走出来的同龄人，他一下子就产生了共情。他开始和郭梅攀谈起来，详细了解对方的故事。
罗子涵了解到，在郭梅读中学期间，村子里修通了公路，也通上了电力和网络。村里人开始对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也认识到了家乡土豆的独特优势。于是在郭梅进入大学的同时，云山村的土豆产业也开始**，留在村里的人几乎全员投身其中，大家都期盼着靠土豆脱贫致富。
但是很快问题也出现了。直接卖新鲜土豆附加值低，并不足以显著增加村民收入。而传统的深加工方法又会破坏土豆的风味和口感，最终成品吃起来也就跟其他地方的土豆基本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云山村长期闭塞，在外界没有知名度，因此也就打不开市场。
“我也了解到了家乡土豆产业遇到的瓶颈，十分想为家乡做一点事情。因此我想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来向外界多多宣传我们云山村的土豆。”郭梅最后总结道。
“我明白了。刚好我现在也在做一个项目，也许可以帮到你。”罗子涵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刚做好不久的语音转图像程序，对着说：“也许可以试试，设计一台专门的烤土豆机用来烤土豆，类似糖炒栗子机那样。”
不一会，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台看起来像是糖炒栗子机的机器，几张相同的土豆贴图在机器里旋转，画面十分滑稽。
“**，你这程序。”郭梅大笑起来，在场的其他人也笑了。“不过烤土豆机这个主意真的很好，我也正在考虑这方面。以及你的程序虽然现在简陋了点，但感觉以后还是挺有开发潜力的。”
“确实，你可以再多介绍一下你的项目给我们听听。”现场志愿者也说。于是罗子涵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正在做的语音转图像程序，以及分享系统的设想。大家纷纷表示非常感兴趣，其中有几名同样来自计算机学院的同学当即表示愿意与罗子涵合作改进这一程序。
“到时候我可以用你的程序来设计机器吗？”郭梅向罗子涵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用，我会随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罗子涵欣然同意。
经过这次社团活动以后，罗子涵的团队也扩大了规模。在团队的力量下，程序性能得以突飞猛进地提升，显示画面很快就从简陋的贴图变成了细节丰满的模型渲染。
与此同时，郭梅也成为了语音转图像程序的第一个使用者。有了趁手的工具，她开始投入到烤土豆机的研发工作之中。
【我想发明一台专门用来烤土豆的机器。】
【它的主体是一个圆柱形的大桶，直径大概60厘米，高90厘米左右。】
运行着语音转图像程序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圆柱形的桶状物出现。
【桶外面从上到下套满一层电磁感应线圈，外面再用壳子包住。】
很快地，线圈和半透明的外壳也相继显示了出来。
【线圈通过一个智能控温电路进行控制，同时再连接上一块操作面板。】
对于这句话，程序花了十多秒钟时间计算，不过还是显示出了结果。程序对外壳的形状尺寸进行了调整，显示了安装传感器和控制电路的位置。与此同时，程序还提供了好几种操作面板的样式，供郭梅选择。她浏览了一下选项，从中选择了一种面板样式。
【桶里装上钢球和土豆，比例大概1:1左右，钢球直径5厘米左右。】
很快，屏幕上，桶里被钢球和土豆的混合物填满。
【最后再给桶加上一个盖子，要能透气的那种。】
程序稍加运算，给出了几种盖子样式让郭梅选择。
想法有了，可没有资源能够实现。郭梅再次找到罗子涵求助。罗子涵将她引荐给了刘教授。
刘教授被郭梅报答家乡的热心所打动，同意利用智慧工厂，为她制造一台烤土豆机的原型机。
在众人的帮助下，这台原型机很快就造了出来。试验烤土豆效果非常好，生产效率相比传统的土法作业大幅提高，而且更加干净卫生，有利于大规模开拓市场。
烤土豆机的研发成功，让云山村土豆得以大量走向市场。郭梅也由此带领乡亲们摆脱了贫困。她十分感谢罗子涵的帮助。罗子涵也感谢她，创造了语音转图像程序的第一个成功应用案例。在日复一日的互动中，两人也渐渐走到了一起。
当然，需要郭梅这个成功案例的，还有刘教授。这个案例将在“御灵”的首场发布会上进行展示。
2026年1月
“罗先生您好。检测到您正在使用并传播盗版我公司的专利软件，从事商业开发活动。请您立即停止一切侵权行为，确保不再向任何人提供盗版程序。对于已经使用了盗版程序的用户，本公司保留追究一切责任的权利。”不久前，罗子涵收到了来自宝德公司的信函。
宝德（BAODE）公司这个名字，罗子涵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国外软件行业最大的垄断企业。此前他参加的国际大学生编程大赛，正是由宝德公司主办的。
一开始，他不以为意。这地球上有大量使用盗版宝德公司软件的人，也从来都没人管，大家甚至都习惯了。然而他本人从来没用过任何宝德公司的软件，一定是宝德公司搞错了。
结果，就在“御灵”首场发布会即将开始时，一个罗子涵团队的副手急忙来找到他。
“罗哥，你快来看看，我们的程序被攻击了。”
“怎么回事？”罗子涵拿出手机，试图打开自己的语音转图像程序，却发现弹出一条宝德公司的反盗版提示，之后立即闪退。
“其他人的也都是这样。”副手见状直说。
“呵，我们自己写的程序，怎么就成了盗版宝德公司软件了？”罗子涵大惑不解。
“当初你参赛的时候一定没注意版权规则，一般这样的比赛都会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规定，获奖作品的所有权今后归主办方。”刘教授注意到了问题，向罗子涵解释说。
“啊，原来是这样！可我也没用这程序从事商业开发呀？”罗子涵有点慌了神。
他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原来宝德公司之所以让他得一等奖，是因为语音转图像程序的意义出乎意料的重大。他拿到了看似高额的奖金，但宝德公司拿到了参赛选手的程序代码，获得了今后的专利垄断权。这点奖金比起后续的垄断利益，那是九牛一毛了。
“宝德公司官网声称，今天刚上线的分享系统，内核采用了你参赛的语音转图像程序。至于涉及到的商业项目，他们说就是云山村的土豆产业。”刘教授打开了官网上相关页面给大家看。
“啊，我们村的土豆产业才刚刚有所起色，这宝德公司要索赔的话，我们可赔不起啊！”视频连线另一端的郭梅闻讯后大惊失色。
“还能这样的？分享系统本质上跟罗兄的程序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这点宝德公司不可能不知道吧？”一旁的李安木看到后，也感到很是气愤，忍不住要来插嘴。
“这倒问题不大。宝德公司所在国和我们一直不太友好，所以，我们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们的版权。”刘教授接上郭梅的话。“睁眼说瞎话可是他们的传统。他们想要的是垄断每一块市场。就算没有你的程序，他们也会另找一个别的借口，早在刚开始开发‘御灵’的时候，我们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放心好了，我们的项目有国家背书，难不成宝德公司还想发动战争？”
“没事的，今后我依然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土豆产业。”罗子涵看郭梅仍然有担心，连忙安慰道。但他自己心里可是在不停打着鼓：“那我们自己的程序还能用吗？”他想，自己了解自己程序的每一行代码，把宝德公司悄悄植入的额外部分剔除出去还不简单。
“建议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用了。”
“可我们居然不能用我们自己写的程序，这我不能接受啊。”罗子涵显得很失落，语音转图像程序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但以后你们可以用分享系统呀。分享系统的代码完全不同，还有国家支持，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用。只要充满创造力的头脑还在，未来就一定能编写出更好的程序。”李安木安慰道。
“是呀，我年轻时也有很多得意之作，没少被人抄袭过。我一开始也很不服气，但后来我明白了，对抗抄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地用自己的才华去创造更好的作品。”刘教授补充道。
“嗯。”罗子涵点点头。不过他内心一时间仍然很难接受。
“这事和我们也有关系。不管以后要做什么，我们一定还会帮你。”副手见此情形，上来拍拍罗子涵的肩膀说道。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帮助云山村**产业、摆脱贫困的英雄。”郭梅鼓励着罗子涵。
“在我们的心目中，你就是分享系统首席程序专家。”李安木也做了补充。
发布会随后正式开始。一组直播镜头专门切到了云山村。蜿蜒的山路货车不断，云雾散去，田野展开，丰收的喜悦充盈在整个山村。郭梅身穿华丽的民族服饰，站在镜头前，向成千上万观众推广着家乡的特产土豆。
“御灵”发布会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宝德公司表示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阻止侵权行为。与此同时，罗子涵也彻底认清了宝德公司的面目。一场对抗开始悄然酝酿。
八
2040年6月
“木星太空城和土星太空城正在大规模生育具有缺陷基因的人类。为了防止地球人类的基因被污染，我们决定从即日起，禁止未通过严格测试的木星和土星太空城人返回地球。同时，对木星和土星太空城无视居民饱受缺陷基因之苦的行为予以谴责，决定抵制来自木星和土星那些不符合纯净基因价值观的产品。”
刚到木星太空城安顿下来没几天，李安木就看到了这样一则从地球传来的声明。和这则声明一起传来的，还有地球上发生的大量骇人的新闻。
一些国家的智慧工厂被拆除了自动设备，改造成传统的人工工厂，大量“基因缺陷”者被强迫送入这些工厂从事工作。
而在另一些国家，尽管加强了安保，但针对智慧工厂的蓄意破坏事件仍不断发生。其中不少事件都有外国情报机构参与的痕迹。
我国表示即使与外国完全断绝一切关系，仅靠国内市场也完全能够保证国民生计。不友好国家现阶段实施的所有制裁，到头来只会损害他们自己。
还有不少国家宣布，决定中断向月球轨道空间站提供补给，理由是其支持“基因缺陷”者。空间站方面称将设法自力更生，绝不屈服。
近期在多个国家发生了多起普通民房无故遭袭事件。其中一起事件中，一伙暴徒强行闯入一间民房，将住在里面的一家四口残忍杀害。暴徒在面对审讯时直言不讳地称，那家人参与了帮助分享系统核心成员去往木星和土星太空城的行动，将他们杀死是为了维护“纯净基因”价值观。
看到这最后一则新闻，一股莫名的悲愤涌上李安木的心头。
“我们恐怕再也回不去地球了。”***担忧地说：“分享系统核心成员都被列入了拒绝进行测试的黑名单。”
“没关系，只需进行简单的改造，木星太空城就能完全实现自给自足，不怕与地球断绝联系，只是……我们恐怕真的要永远呆在这里，永远过每天全力思考12小时的生活了……”李安木叹气道。
“不想那么多了，赶紧行动吧。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改造和扩建木星太空城，以满足长期维持太空城**运作的需要。还有，赶紧找个地方把郭梅的土豆种下去吧。”***提议。
“也只能这样了。”
李安木呆呆地望着舱室顶壁，好像那里有一片浩瀚的星空。其中有一颗渺小的蓝色行星，上面留存着他所有美好的过往。他想，那片星空，也许真的已经不在他所能够到的范围了。他需要尽快忘掉许多过去的事情，专注于即将到来的繁重工作。
【为了给今后进一步扩展木星太空城打下基础，我提议建设一批新的工业舱。】
【新工业舱将重点针对木星太空城还无法量产的物品，确保投产以后，木星太空城能够自行生产所有生活必需品。需要补充产能的产品有以下这些……】
【，木星太空城的扩建和日常运转都需要大量基础原材料，而经过统计，目前的采矿设备难以满足未来需求，因此生产一批新设备十分有必要。】
【采矿设备需要能够应对木星周围的极端环境，我们对此做出如下改进设计……】
【目前的“太空城模拟体验”程序覆盖面仍不足，使用体验仍有提升空间，为此需要在更多舱室中设置直播机位……】
【这其中还会有一个专门种土豆的舱室，作为太空农业的科普基地，展示人类如何通过**农业，从原始走向文明……】
【……】
李安木思考着，尽力为木星太空城贡献着自己所能贡献的一切。
“分享系统上线十余年来，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如果没有分享系统，就没有今天的木星太空城。不管未来我们能不能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我们已经证明了，人类有能力生活在木星，我们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计划的最后，李安木还向木星太空城的几万名居民附上了自己的演讲。“事实已经证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无比正确。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
事实上，基于智慧工厂的工业舱，可以生产一切已知的人造物品。这点李安木心里十分清楚。计划说白了，就只是扩大规模，大概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扩大一倍吧。也就是——采集上千万吨星际物质，冶炼几百万吨金属，加工成数十亿个精密的零部件，并将它们准确无误地组合到一起。这其中涉及到人类已知的所有学科。即使按照分享系统的工作效率，也仍然需要木星太空城全体居民无比辛苦地思考。
“工程量太大了，短期内难以实现。”
“太空城缺少足够的原材料，计划不可行。”
李安木本以为会有很多人觉得计划无法完成，他本以为，他会大量这样的回复。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不行，没有任何一条反对的意见。
【我懂制药，我来负责药品生产线设计……】
【我是材料学博士，我最近研究出一种更强韧的材料……】
【我是动物养殖方面的专家，我可以照顾好太空城里所有的动物……】
【……】
李安木看到的，是所有人积极踊跃参与到擅长的领域，共同投身太空城建设事业。
“看，大家都非常认可你的计划。根据系统监测数据，目前对你的木星太空城扩建计划，人均参与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值！”***激动地说。
“是的，我也看到了。计划进展超乎意料的快！可是我现在做什么呢？我必须赶紧再做点什么，不能拖大家的后腿！”对于大家空前火热的参与，李安木竟也一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你知道什么就提出什么，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木星太空城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知道了，我就这么去做。”李安木爽快地回应。“那么你又打算做什么呢？”
“我早就想好了。”
【我注意到木星太空城里好像还没有音乐家。刚好，这方面我会。大家想听点现场演奏的音乐吗？】
***展示了她最新的一条提议。
【那太好了，这一定能极**提升各位的士气。】
居民们纷纷表示同意。
**如母，育我成长。
骄阳如父，促我坚强。
思维交织，成就梦想。
面朝苍穹，共同仰望。
星辰不老，向我微笑。
纵在远方，永恒闪亮。
Dream travels, for a thousand miles.
Stars sparkle, all around the same.
***表演的这首歌曲，传遍了整个木星太空城，传到了土星，传到了地球。地球那边也给她回复了好消息。
“分享系统地球分区称，将坚定不移地继续开拓事业，不惧怕来自任何国家任何人的阻挠和破坏。”
“许多友好国家称，木星太空城和土星太空城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谴责一切试图对两座太空城发起攻击的行为，呼吁各国采取措施将攻击企图阻止在地球上。”
“各国大量人群走上街头，声援支持分享系统，反对战争，反对恐怖主义。”
“申请前往木星太空城和土星太空城的人数激增，航班爆满，一票难求。”
2041年8月
转眼又一年多过去了，时间上算，罗子涵一家应该也已经到土星太空城了。
一年来，木星太空城这边，新的建设计划进展顺利，常住人口不断增加。看着木星太空城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和自己还在不断增长的分数，李安木内心的归属感也逐渐占据上风。
可李安木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像至今还是没有任何神秘人的消息。那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吗？他一下子十分期待对方的出现。
“你来了。帮我们完善一下这个想法吧。”终于，又一条以非常熟悉的形式发送的匿名私信，出现在了李安木的收件箱里。私信里附带了一条链接，指向了一个想法。
【根据……效应，我们可以将宏观物体也加速到极高能级。而通过我们设计的这一装置，可以将高速宏观物质进行精确对撞。对撞后原本的物质被极大压缩，转化为全新的物质。理论上，只要进一步加大尺寸和能量等级，就可以将物质压缩成微型黑洞……】
作者是一个陌生的用户，发布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前，地址信息显示来自土星太空城。想法中附带了大量的证明公式，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李安木的知识储备上限。但他能够看出，整个帖子的证明逻辑，包括公式的罗列方法，都显示出高度的专业性。在帖子的最后，作者表示希望能够筹集资源，建造出一台足够大的、能够产生微型黑洞的装置，并为其寻找应用场景。目前，这条想法的点赞数和评价都还比较稀少。
人造黑洞！纵使李安木早已对科技的突飞猛进****，但当他看到居然有人已经摸到了这种级别科技的边时，扑面而来的震撼感依然让他汗毛直竖。
只是，难道这就是他要去解答的谜团吗？作者都能发明人造黑洞了，找个应用场景不是手到擒来。神神秘秘、不远万里地请他来木星帮忙，又是为了哪般？
哦，大概是让他具体设计一下这个装置吧。毕竟，物理学家不一定懂工业设计，而工业设计可是他的专业啊。
李安木随即写下补充内容：
【黑洞有个特点，越小的黑洞，产生的霍金辐射就相对越强。根据作者的计算，放大装置能级后，预计能够人工生成质量1克左右的微型黑洞。这么小的黑洞，在自身霍金辐射作用下，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蒸发。但如果能够在微型黑洞生成后源源不断地给它提供物质，使其蒸发速度和物质补充速度保持平衡，那它就能够不断向外辐射大量能量。据估计，通过微型黑洞将物质转化为能量的效率，至少在20%以上，而且理论上任何物质都能用作燃料。作为对比，目前最先进的聚变反应堆，只能使用特定核素进行聚变，转化效率不超过5%。】
【以微型黑洞为核心的能量转化装置，将是人类历史上功率密度最高、效率最高的能量来源。我们可以称之为黑洞引擎。具体设计如下……】
李安木用了数天时间，完成了一个初步的设计方案，附在帖子下面，随手发送了回去。
等一下，他想起来，这是个记载于土星太空城分区的想法，他把自己的设计发送去了5个天文单位以外的土星。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这里也存有备份，大不了等用得到的时候再发一遍就行了。
从任何角度看，黑洞引擎都是一个过于高不可攀的计划，何况太空城资源极其有限。他其实并没有对这个项目抱有任何期望。
“当初不是有人怀疑罗子涵要研发大规模**性武器嘛，这个大规模**性武器难道指的就是……黑洞引擎？”***看到李安木的想法后，有点疑惑。
“照理来说，黑洞引擎能量密度极高，拿来当武器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李安木只是平淡地说道。
九
2043年7月
不知不觉间，李安木一家在木星太空城又生活了两年。
经过连续三年的冲突，地球上许多小国家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分享系统地球分区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仍维持正常运行，最近一段时间规模甚至有所反弹。形式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
“太空军将会接管两座太空城，彻底消灭那边的缺陷基因。”一条来自地球的帖子出现。李安木本不想看这些东西的，他早已习惯了每天全身心投入思考的日子。可总有人把一些内容强行推送给他。
“部分国家不顾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批准了太空军建立计划。”他还是定期浏览着来自地球的新闻。
反正离那些人真正搞出什么太空军来还早得很，地球上的正义人士也不会让他们的计划得逞。就算真搞出来了，以为我们会怕？李安木心想。但他却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自己终究也将变成罗子涵那样？算了，先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木星太空城这边，三年前李安木提出的大规模建设计划已经按期完成。太空城实现了完全的自力更生，规模扩大了近两倍，人口也增长到了十万以上。木星太空城里，各行各业欣欣向荣，黑洞引擎的设想也已广为人知。有人提议，既然土星太空城早已开启了黑洞引擎计划，那么木星太空城的相关计划大约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天，李安木来到土豆种植舱，例行查看土豆苗的生长情况。经过几年的繁育，来自云山村的土豆已经生长了几代，彻底在木星太空城扎下了根。
他想起今天也是郭梅的每周例行直播日。好久没看直播了，他有点关心郭梅的土豆太空种植业**得怎么样了。
然而，郭梅今天没有开播。直播间提示系统升级，停播一周。
这倒没什么，李安木一边心想，一边顺手打开了“太空城模拟体验”程序，进入土星太空城的场景。
过去几年间，土星太空城也进行了类似的大规模建设，整体规模又扩大了不少，黑洞引擎原型机也即将完工。太空城外，**小小的施工机械穿梭不停；内部走道上，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一切看起来都在正常运行。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郭梅种土豆的舱室前，结果提示舱内观测点正在维护中，无法进入观看。
李安木疑惑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四周。突然，他呆住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感觉一模一样的景象几天前刚见过？
他连忙退出程序，联系了木星太空城天文台里的望远镜观察员。
“观察员您好，我是李安木。您能帮我用望远镜看一下土星太空城吗？”
“没问题。我来看看……嗯，土星太空城就在那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对不对？”观察员将望远镜实时画面传给了李安木。
在庞大而神秘的土星光环外边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亮点，那便是土星太空城。进一步放大画面，还可以隐约看出太空城的结构。
“看起来是没什么异常。”李安木稍稍松了口气。
“等等，不对……”观察员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土星太空城的位置好像比原来稍微偏移了一点……准确观测确认，土星太空城已经离开了原本的轨道，目前正处在一条逐渐远离土星的轨道上！”
模拟体验里的场景是预先录制好的！
“你想干什么？”李安木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向罗子涵发去了信息。
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应。他这才想起来，他问的这5个字，要一个半小时后才能被罗子涵收到。而对方的回复，则至少还要再过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他这里。
“抱歉了，创始人先生，首席程序专家现在有事比较忙，就让我代他回复你吧。相信我，我们已经达成过一致，我说的话就是他的真实意思表达。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我们偷偷把太空城模拟体验的实时场景换成了录像，然后在土星背面成功进行了黑洞引擎的首次点火。黑洞引擎完全成功了，我们获得了星际航行的能力。因此我们决定，永远离开太阳系，去宇宙更深处生活。”三小时后，对方的回复来了，只不过是来自那个神秘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做决定？！李安木感到大脑嗡的一下。
“可是你们想过吗？去到太阳系以外的地方，你们就再也得不到任何补给了。你们的燃料够吗？水、氧气、食物够吗？用来维修太空城的金属元素够吗？”李安木想继续追问，但是至少三小时的回复间隔，让他不得不一次性多问点。“就算够也不行啊。你们的生态系统不完整，谁知道人类的长期生存是否还依赖别的什么未知因素，你们就不怕几百年后，太空城在荒无一物的星际空间维持不下去吗？就算能维持，你们这辈子也都只能在狭小的太空城里了，你们今后的几十乃至上百代人都永远只能生活在狭小的太空城里了！快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无比漫长的三个小时，寂静无声。
“你以为你想到的我们没想到吗？放心吧，我们早就反复计算过了，你说的所有这些物资都准备得很充足。有黑洞引擎的高效率在，我们的物资至少够我们航行100光年。事实上，10光年外就有物质丰富的星系，可以进行补给。”
“我们早就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设想过了。其实，早在几年前，有人就已经在为离开做准备了。土星太空城的人除了使用分享系统的公共分区以外，自己还隐秘地搭建了一个内部系统，这些年一直都在通过内部系统完善着离开的计划。遥远的距离隔阂了太空城与地球之间的交流，却也保护了我们的计划没被发现。”
“你也看到，这几年来，地球上一些人对我们的敌意越来越浓，通过制造各种谣言诋毁我们，把我们赶到土星还不够，还要彻底中断人员和物资交流，甚至还要组建太空军来找我们麻烦。如果不是有其他人掣肘，他们一定会把我们赶尽杀绝。他们对我们的仇恨是根本性的，不存在和解的可能。我们无法和他们共享同一个太阳系，为了避免发生最坏的情况，我们不得不选择离开。”
“但是，只靠我们是无法完成黑洞引擎的建造的。我们还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帮助。这时候，有个人发现了分享系统的一个漏洞，可以给人发送匿名私信。你也知道，修复漏洞涉及到修改代码，需要经过十分漫长的表决程序。我们没本事修好这个漏洞，那不如加以利用。于是我们在各处安排了一些人，负责给你发匿名私信，引导你来木星太空城。”
“很抱歉李学长，之前不方便把这些告诉你。更抱歉的是，不能带你一起离开。如今我们走了，也终于可以让你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很感谢你，用你所学的专业知识，为我们设计了黑洞引擎的具体形式。更感谢你，用你作为分享系统创始人的身份，让更多的人关注到黑洞引擎，帮我们凑够了建造黑洞引擎所需的分数。还要额外感谢你，号召了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太空城建设事业之中。再见了，李学长。”
宇宙的凶险远超人类的想象，你们还是走得太草率了，李安木一边看，一边心想。然而他很快意识到，一座太空城的人，能够利用时空隔阂隐藏计划，首先造出黑洞引擎，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还藏有别的什么黑科技。他们去往深空，有可能终将在黑暗的宇宙中孤独死去。但更有可能，若干年后，他们带着碾压级别的科技，和超出地球原住民理解的姿态，重新归来！
“鉴于我们受到来自地球的威胁日益加深，与地球上部分人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土星太空城全体居民投票一致同意，从今天起，我们将离开太阳系，去更远的宇宙深处生活。”这时，木星太空城公共频道上出现了这样一则来自土星太空城的声明。几十分钟后，同样的声明也发送到了地球上各个居民的交互终端。
李安木呆呆地站在土豆种植舱舷窗边。满舱的土豆苗青翠嫩绿，长势喜人，饱满的嫩叶挂着水珠，微微摇晃。他望向舷窗外。土星方向亮起了一颗星，那是黑洞引擎点火时发出的耀眼光芒，此刻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谢谢你，创始人先生，感谢你给我们带来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李安木注意到，自己的交互终端上出现了一条私信，还是那熟悉的发送方式。不同的是，这次对方没有匿名，而是署名：土星太空城全体居民。
我曾登上高山，也曾飞跃大海。
我曾遍历各国，如今独处一室。
永别！马尔代夫多彩的珊瑚；
永别！留尼旺狂野的火山。
永别！奥克尼神秘的石圈；
永别！婆罗洲闪烁的萤火。
永别！家乡山河，繁华都市；
永别！火星峡谷，土星光环。
未来再不能相见，遗憾充盈着我心，
但为了一生的信仰，我义无反顾。
把旅途怀揣于心，将身体寄托于航船，
投身那无尽的黑夜，追寻远方最亮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