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瑞克西亚再起】第七章 碧塔嘉之战(下)
2023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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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时隔四个月,总算把凯德海姆篇故事摸完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道理上来讲,凯德海姆后应该衔接斯翠海文魔法学院故事来着,但是因为这部分(包括后面的伊家屯探亲回)跟主线关系实在不大,故这些内容应该会选择性改写或者予以跳过,填充一些自己原创的过渡章节交代一些事情,然后迅速进入神河和新卡佩纳的故事。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就先按原著来走吧(指冰腿威尔和忧郁的索霖)。

       在此特别感谢过去为我打赏营火的各位:@逸才瑞德布鲁 @咚吧达拉崩吧 @玩死锁是上不了天国的 @506292 @37***6 @16369058 @842384 @489024 @跑动的风信子,以及评论留言的大家。今后也会努力创作出更多故事滴。

前文地址:【第一章】追寻怖兽   【第二章】渡行寰宇   【第三章】王子追凶记   【第四章】二度意外   【第五章】恶魔压境   【第六章】碧塔嘉之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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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日亲眼见过之前,卡尔费尸鬼于卡娅而言只存在于酒馆说书人的那些谲怪异闻中,是一群曾经辉煌但终究没落之文明的朽败遗产。或许曾身为孤高战士,亦或只求安稳度日的寻常百姓,如今它们就只是一具具宛若空壳的行尸走肉,一支只接受国王敕令行动的私人武装,一群趁末日劫临近而渡往他乡大肆掠夺的劫掠暴徒。堕落为不死生物的它们曾目睹埃尼尔神系为斯科提所败,又看着新崛起的诸神将它们彻底遗忘在凛风呼啸的冰川深处,只待肉身与坚冰融为一体、漫长岁月逐渐磨尽记忆与人格。

       ——而这一切仅因某次草率的协议而起。渴望摆脱埃尼尔神报复、更为延续国度永远繁荣的国王奈尔非轻信了一名披篷陌生客的承诺,却无意间将整个境域子民的生命出卖给他。此人便是日后的死亡神埃甘。埃甘率领这支不死大军将为斯科提神赢来战局优势,而奈尔非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之物:他与他的子民将永远不受死亡侵扰。

       不同诗人讲述的传纪故事对此事起因的说法大相径庭。有人声称这是狠毒的死亡神为扩充对埃尼尔神的战力而采取的阴招,他利用了国王奈尔非对回避战争、偏安一隅的渴求;也有人自信是奈尔非有辱埃甘在先,他以貌取人地对埃甘的乞丐佯装大肆嘲弄,死亡神才回以对方颇具冥府格调的反击。然而就这些讲述诸神与人的故事而言,斯科提神形象给卡娅的印象是割裂的。它们中既有目光长远而富有学识的艾朗德,以及泰瓦口中那世间最忠厚敦实之神哈尔瓦,同时也存在瓦尔基这种以谎言恶戏作乐的混沌信徒。

       单凭这段故事,死亡神埃甘并没有在卡娅心中留下好名声,毕竟将子民转变为不死军团这种事,她此前只在一名暴君身上见过。不过现在看来,卡娅某种程度上还要感谢这位素未谋面的死亡神:她专精的魔法对任何形式的僵尸与亡灵都效果拔群。

一只披挂锈蚀盔甲的尸鬼提着柄断裂一半的双刃斧,自左翼朝哈拉德骑乘的驯鹿纵身跃起,顷刻间却又断成两截残躯——卡娅将独特的破邪魔法注入泰瓦赠予她的手斧,挥出一道紫色的圆弧、轻易地切开这只尸鬼的腐败皮肉。随着它战斧脱手,三段黑影朝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这是卡娅的另一项独门绝技,流传于她家乡托瓦达的驱灵魔法。灵俑作为死而复生的生物遗躯,其体内早已丧失支持它们活动的灵魂,取而代之则由某种以太能量为其行动供能。能量的来源多种多样,譬如一道击穿以太束流的闪电,一种具有侵蚀性的狂野自然能量,一位死灵术士人为向其中灌注的魔力;故而使一只灵俑丧失攻击能力的方法也十分简单,只需切断能源供给便可解决。卡娅行使的驱灵魔法会随着她每一次劈斩残留在切割断面,而后汇聚成一根强有力的针刺直逼以太浓度最高的魔力核,带去相当于直刺人类心脏的**性。

       只可惜编织这种魔法的技巧还是略显复杂,她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传授给哈拉德与他的护卫。但就任务目标而言,只消撞开拦路尸鬼、将诸境之剑送抵哈尔瓦手中即可,歼灭敌人相较下反倒是次要。

       因此妖精护卫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他们分别行于哈拉德所乘驯鹿的两侧,形同一只雄鹰展开双翼、紧贴着地面低空急速掠行。鹿角冲顶面前挡路的倒霉鬼,枪与盾则用以抵御侧翼扑来的袭击客。卡娅也没有袖手旁观,她逐渐找到单手斧的另一种奇特用法,即如回旋镖般将它打着转抛出、再用魔法将它勾回手心,协助护卫们除掉目力不可及的意外来客。而哈拉德则注意到她很少使用的右手,遂主动负起右翼漏网之鱼的剿除。三匹驯鹿如一架势不可挡的冲车在布满尸鬼的原野上驰骋,只在行迹上留下一地倒伏的残躯断臂。

       终于,两名神的面容也变得清晰可辨。身覆黑甲的男人头戴一面浸渍枯血的羊角护具立于尸堆之上,然而他手中那柄钢剑却不沾染一丝败血、仿佛崭新如初;赤发电眼的男人则显得更沉浸于战斗中,他站得相较另一位距离战场更近,手中一柄雷光缠绕的战锤随他的节奏不时飞出数尺、于尸鬼群间旋绕一周再回到他手中。想必那位便是艾朗德提及的另一位神,他的长子托拉夫。

        “喔喔,兄弟,”头发如燃烧火焰般赤红的粗野男人召回他的战锤,锤头直指哈拉德一行,似在警告对方不要贸然靠近,“我可不想被告知待会儿还得再跟妖精打一架。”

       “余也不愿在此时同斯科提开战,”哈拉德平静地回复道,但他在说话同时稍稍抬高自己的下颚、以使目光能够自更高处俯视对方,“显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需要对付。”

       “让我来谈,兄弟。那些尸鬼交给你了。”

       黑甲的战士将手中钢剑就近插在石桥上,抬手拍打两下托拉夫的脊背,后者随即发出一声愉悦的战吼、朝远处再次掷出那柄雷光交错的战锤重回战场。留在原地的那名神则抬手摘下血迹斑斑的头盔,茂盛的黑色毛发与粗犷胡须瞬间就自盔中炸出来,与泰瓦曾对他描述过的战斗神形象毫无二致。他的坚毅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打量过一轮,最后定格在背负诸境之剑的卡娅身上。

       “隔着剑鞘我也能感受到它的气息,”男人以浑厚的嗓音说道,“诸境之剑。”

       听到此剑名讳的哈拉德也不禁稍展眉,他此前一直感受到的、与世界树同源的浓郁魔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解答。他微侧过头对卡娅说道:“原来那就是你负责运送的东西,小姑娘,寇尔的又一得意之作。”

       “——并且是他的最后一份遗作。”卡娅说着自驯鹿背上翻身落地,自皮鞘拔出那柄闪耀着极光色彩的宝石长剑递交于哈尔瓦面前,“我从杀人凶手那里抢回了它,但可惜我和泰瓦只找到一把。另一把……应该在某个怪兽身上,不过它在逃走后就没再出现过。听艾朗德说,一把也够用了。”

       哈尔瓦接过那柄本就属于他的武器,平摊在手中细致地端详起来,似在鉴赏这柄武器优雅的流线,又仿佛在借物追思逝去故友。剑身散发的虹光晕彩随着他手指的每一次触摸而荡漾出圈层波纹,甚至连空旷原野上也仿佛泛起亘古回响,这是在提勃触碰它时从未发生的奇妙反应。

       “凶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吗?”哈尔瓦一字一顿地问道。

       卡娅不禁有些犯难。提勃毕竟是一名旅法师,而且是专精欺骗与逃跑的那种家伙,只要被他找到机会溜走就再难追寻他的痕迹。驱鬼猎人的目光开始有些飘忽,脑海中纠结着什么用词不会惹怒这名神——那毕竟是一位神,神明总会因为奇怪的原因而发怒,无论是在塞洛斯还是在凯德海姆。看看赫利欧德,看看埃甘。

       “泰瓦擒住了他,但是那家伙呃——用了迷惑视线的法术,他靠分身趁机逃跑了。”卡娅的眼睛转过一圈,偶得一句完美转折,“我保证会继续追赶那个混蛋的,不过现在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末日劫上吧。你知道如何使用这柄剑,对吗?”

       “那是自然,女士。是我设计了它。”

        哈尔瓦旋即盘曲双腿席地而坐,将长剑平置于他的膝上。一阵强烈的以太波动后,无数条丝缕般的魔力流自四面八方的草木与水流中浮出,拖曳着荧光彗尾汇聚为更明亮的几束,最终于战斗神的掌心编织成几枚仅由几笔简单直线组成的字符。哈尔瓦挥手将这些符文排布于诸境之剑的剑身上空,口中则低声念起古老语言组成的魔咒,直到在某个瞬间,宝石般剔透的剑身同那排符文产生共鸣、彩虹色的晕光仿佛拨开氤氲云雾而投射出明媚的朝阳光辉——诸境之剑翼型护手以上的部分被刺眼的白色光亮所覆盖包裹,令它看上去足以切开一切坚不可摧之物。

       “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将如何用这把剑修复这一切,”哈拉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而微倾头颅,以便那源源不断涌出的强烈光明不会刺伤他的双目,“它现在看上去比之前更具破坏力。”

       哈尔瓦难得地露出一副自信表情:“哈,斯肯法之王,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哈尔瓦神?”卡娅问道,视线则瞟向源源不断朝这座桥聚集来的尸鬼。显然是方才诸境之剑散发的强光将它们吸引至此。

       “为我争取时间,守住这座桥,直到我将境域分离。”

       只见男人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操控着咒语的双手随他孔武有力的臂膀猛地向外拉伸,平置于他膝上的诸境之剑就这样飘浮起来、竖立着悬停在哈尔瓦面前。指向天空的剑尖在游云上映衬出一圈七彩色光,由最初的一个点逐渐扩张为一个面,随着哈尔瓦的每一句咏唱再度向外拓展百尺。仅仅十余秒时间,那片宛若覆膜的光就将这片琥珀色原野的上空尽数笼罩;而当它漫过通向卡尔费的那条预兆路上空时,一道爆炸似的声响从洞口方向传来——预兆路外缘那圈不断变幻着的晕光仿佛与某物发生了摩擦,每条色带都以杂乱无章的频率振动起来。想必这是哈尔瓦正在尝试将它从碧塔嘉境域分离的标志。

       “好吧,看来我们也该行动了,”哈拉德抬手安抚起因魔力震颤而感到焦躁的驯鹿,将青铜佩剑高举过头顶,“为了凯德海姆。”

       距离最近的尸鬼已然排列成队,以稳定的步伐朝卡娅与哈拉德行进。在这支队伍中,个头高大的敌人多出许多——死去的巨魔、死去的巨人,乃至一头肉身朽败的龙。只不过这些只会撕咬的行尸走肉早已不足为惧:妖精的支援成功地自侧翼杀出,正以前后包夹之势剿灭包围圈中残余的尸鬼;遥远之地的沼泽上空,无数飞行着的黑影正在云雾间缠斗,败者只配黯淡坠落地面;而在另一个方向,卡娅目力所及才能眺望到的山坡边缘,几面旗帜缓缓升起。那是贝斯奇部落的徽记,人类军队也已抵达此处。

       哈拉德干脆利落地念出一道咒文,便有千万条粗藤自地面窜出、编织成一具具镣铐将面前的尸鬼尽数锁在原地。卡娅便趁这时机用她专长的驱鬼魔法于尸鬼群中穿梭,每一次掠行都击飞一颗脑袋,使这些“不死生物”再也构不成威胁。

       直到一团巨大而熟悉的黑影出现在尸鬼群后。直到乌伊拉格斯再度加入战斗。

=====

        二十四小时之前,男人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此时此刻竟然会勾着一名美若天仙的女神之手臂、在距离地面五千尺的高空中滑翔。在这种高度下,层积的卷云散逸为无数缕缥缈游丝,在耀眼阳光的映射下若隐若现。她不禁向旁侧伸展手臂、张开五指,感受自指缝间掠过的清凉之风。在男人的家乡,妄图以凡人之躯翱翔天际是会招致杀身之祸的严明禁律,受神庇佑、生来就要供奉诸神的普通人只得于地面抬头瞻仰星空,叩拜众神威光。在邻近的城邦,曾有工匠自制了一副羽翼翅膀于悬崖边乘风飞翔,但仅离开地面三十尺,太阳神的惩罚便如期而至,将他的双翼焚烧殆尽,勇士便也因此葬身海底。

       在男人的家乡,寻常人类不容作出任何会触怒众神的鲁莽愚行。人必须遵照神的旨意生活,人必须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但人绝不能对天神哪怕毫无缘由的肆意之举有任何抗拒。男人尝试了,于是惩罚随踵而至:烧毁屋舍、戮杀同僚,最终将她逼至一片没有任何书典记载过的流放外径,这片叫做凯德海姆的世外冻土。

       “嘿,阿理斯,把手收回来,小心丢了胳膊!”

       洁露尔是她在凯德海姆遇到的第一位女武神。小麦色泽的灿金长发自她头盔的间隙垂落双肩,即使被头盔护面遮盖也能识出她娇丽的面容;一对形同白鸟双翅的丰满羽翼生在她的脊背,轻轻一扇便能带领她们飞出十尺之远。在阿理斯二十余年人生中,她从未见过如此俏丽温柔的生物,这令男人一度怀疑起自己从逃离迈勒提斯开始至今所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临终美梦。

       ——不,显然不是。迎面吹来的料峭寒风刮过面庞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身处离地高空而油然而生的这份紧张与兴奋感亦非伪物。凯德海姆不再存在那群以繁星为躯的高傲诸神的踪迹,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并非塞洛斯的流放地狱,而是阿理斯二次人生的崭新起跑线。

       “让那些命运特务都见鬼去吧——!”

       阿理斯不禁高呼出声,但这招惹来另一位女武神的反感。自洁露尔的右方后翼,一个黑色的身影急促地扇动几下翅膀,以便自己能同洁露尔并排同行。她的皮肤更接近于苍白,似是被霜冻许久后自雪墓中挖出一般的冰冷,神秘的幽蓝光芒包裹着她的漆黑羽翼。女武神以深邃的黑瞳瞪视一瞬阿理斯,而后将目光投向她的姐妹。

       “洁露尔,我仍然不认为带上这个人类是个好主意。”她的音调中缺乏感情,言语的抑扬顿挫仿佛只是模仿着某个对象以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凭借凡人之躯抵达斯达海姆,他甚至都没有死过。”

       洁露尔侧过头向她莞尔一笑:“从来没有规定说过‘只有’亡魂才能来到斯达海姆,阿芙提尔,只是我们将勇士之魂带到这里招待而已。况且,她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显然她的内心也居住着一名高尚的英魂。”

       一名“英雄”,尼科·阿理斯从青少年时期就时常被身边人如此评价。在迈勒提斯,英雄的定义相当纯粹:从食人怪物口中保护城邦的是英雄,凭借才智挽救一船水手于风暴中的是英雄,于一场竞技盛会中夺得冠军奖牌的亦是英雄。而在凯德海姆,英雄的定义似乎更加宽泛,只要拥有一段不可思议的独特事迹即可被称作“英雄”。

        尼科是在逃离命运特务追捕时偶然间踏足这片雪境。她恢复意识时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片冻湖的中心,身体几乎快要被凛风冻僵。受到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驱动,尼科不得不双足**着从冰封的湖面上走过,幸甚十几年作为运动员的艰苦训练令她不至于在半途倒下。这件事放在塞洛斯,恐怕只能沦为长者用以警醒他人不要妄图挑战自然的又一愚者案例;然而在凯德海姆,这便是一段足以书成故事的传奇。后来搭救尼科的居民甚至因此为他起了一个“冰足”的称号用于弘扬这段离奇经历,不过好消息是,尼科并不讨厌这个名号。

       自那之后,尼科又接连取得诸如“熊骑士”“钢须”和“永不射空的尼科”等头衔,他也亲眼看着自己的种种经历被酒馆的说书人吹捧和夸耀。在凯德海姆,成为“英雄”的条件比在塞洛斯简单得多,甚至连造访另一个国度这种简单小事也能被拿去称道一番。

       不过实际上,尼科只是在跟随一支卡纳人小队追踪一只被称作“巨魔”的生物时才偶然间来到这个被叫做“斯达海姆”的仙境。引路的猎人在密林间发现一道映照着白雪景象的虹光洞口,尼科只是毛遂自荐作为探索先锋才误入这个所谓“逝去英魂”的国度。但她也并不想过多解释,只消环顾天空就能推理出一个活生生的人降落到这里的缘由——苍白的天空上到处都破开着与她来时相同的那种泛着彩虹光的洞口,每一道裂口内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卡纳人称它为“预兆路”,女武神们也这么称呼它,那么它就是这个东西。外来游客总不会比当地人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家乡。

       “还有一点,阿芙提尔,你的人称代词用错了。阿理斯更喜欢我们叫她‘她’。”洁露尔轻笑着补充道。

       “那就看看吧,看看你说的这个‘英魂’会不会在我们即将面对的东西面前吓破胆子。”

       阿芙提尔再次拍打翅膀向前飞去,融入前方的同伴队伍之中。

       “这些预兆路都是通往哪里的?”尼科问道,但得需侧过脑袋以免口腔里被灌进一大口凉风。

       “诺特瓦,艾席嘉,斯肯法,无尽风暴,几乎每个境域,”洁露尔回复说,“但我们只去一个地方,碧塔嘉,和你一样的人类居住的境域。”

       洁露尔是尼科见到的第一位女武神,也是第一位相信她所讲述经历的女武神,尽管对于一些诸如“塞洛斯”与“迈勒提斯”的名词,她并没有理解而只是将它当成一个遥远的失落境域与一座湮没的**。相比她的其他姐妹,例如阿芙提尔,洁露尔似乎更能够接受陌生认知,同样也对新奇事物充满兴趣。这也是尼科更愿与她攀谈的缘由——并非因为她貌美足以与厄芳拉神或者卡拉美特拉神一较高下,而是她愿意凑近耳畔听你讲述你的人生故事。

       “手累了吗?我可以揽住你的腰。”

       尽管洁露尔这样问询了,但还不等尼科回复她便发力提起她的手臂、双手结成吊篮扣紧尼科纤细的腰。尼科的身材属于较为精瘦的一档,锻炼为她带来肌肉但又不至于过度臃肿,洁露尔看上去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就能抱紧她,飞行的速度也并未因此减慢太多,她始终保持在女武神队伍中稍靠前一些的位置。毕竟相较之下,身为于战场上巡游杀敌的女武神,洁露尔甚至比尼科还要更加强壮一些。

       “我们将会在那里遇到什么,”尼科终于能够腾出手来整理她被风吹得一团乱的头发,自她头脑左侧垂下的金属蓝色的头发很快便又仿佛能折射太阳的光芒,“又一些类似巨魔的怪兽吗?”

       “不,比那更糟。我们要负责解决恶魔。”

       比起“女武神”,“恶魔”倒是个尼科更加熟悉的名词。强大、邪恶,头顶尖角而背生蝠翼,两只尖爪轻轻一挠就能将一名成年男子开膛破肚。正如阿芙提尔所说,这的确是会让普通人吓破胆的恐怖生物,但对尼科而言并非如此——她拥有足以制胜的秘密武器。

        正在这时,一道浑厚而低沉的号角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女武神队列最前端领飞的那一位捧起别在腰间的羊角号奋力鼓吹,悠远鸣响似能拨开云雾指明前路。凭借号声的节韵,洁露尔立刻就获知这位姐妹的发现:平坦而辽阔的琥珀色原野,遍布着千百尸鬼的受创战地。那里就是碧塔嘉。

       “抓紧点,阿理斯,”洁露尔的内心忽地燃起某种锐意斗志,她的语调明显地较刚才高出几个量级,“待会儿可能会有些颠簸,不过我相信你就算真的掉下去也有办法救你自己。”

       女武神猛地扇拂两下羽翼,紧紧追随其他姐妹们的轨迹穿过那道外圈泛漾波澜幻光的预兆路。洁露尔的预警是正确的,她们穿过洞口的瞬间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以太震颤,这与尼科上次试图穿越预兆路时的体验别无二致。但冲击仅就持续那么一秒,当尼科再次放松紧绷的胸膛开始呼吸时,她闻到的是与缺乏生机的斯达海姆所不同的清沁:雪风的清凉,松木的幽香,野花的芬芳,或许还有一点点海盐味道,这些熟悉的气味重新迎上尼科。

       她忽然想到。如果塞洛斯不欢迎自己,那么凯德海姆或许可以成为自己新的归宿。至少这里暂时见不到那群讨厌的神,以及固执到一根筋的命运特务。

       “所有人,准备迎击!”

       领头女武神的呼喊将尼科的思绪从畅想中拉回。此刻,洁露尔正带着她在一片漆黑的沼泽地上空掠行,死亡与腐败的气息持续不断地冲进尼科的鼻腔,令她不得不再次屏住呼吸许久来摆脱这种恼人的味道。而在这片沼泽地中,有无数个生有双翅的影自歪曲的枯树间起飞拔升,尼科猜测那就是洁露尔口中的“恶魔”。这群相貌丑陋的焦油暴徒立刻就自下方同女武神们撞上,双方于距离地面五十尺的半空短兵相接:恶魔们挥舞着造型骇人、结出血锈的黑铁兵刃不分敌友地乱打一气,代表斯达海姆的军队则优雅地闪过杂乱无章的攻击,并择时机以闪耀着明光的白钢刀剑击灭邪物。洁露尔飞行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尼科看出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手刃这群冒着**烟气的漆黑怪物。

       “把我放下来吧,洁露尔,”尼科说道,“我们在下面见。”

       而后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坠落,空气被切开的巨响轰炸着她的双耳。尼科在空中翻转一圈,随后展平双臂、似在跳水般地向朝向她飞来的一只恶魔加速坠去;与此同时,尼科身体周围的空气正在悄然开始硬化,然后凝结成为某种固态的反光碎片。尼科迅速地抓住其中一枚碎片朝恶魔掷去。它飞行的速度很快,恶魔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枚碎片钉入眉心,然而并没有鲜血随之迸发——那只恶魔的身体开始碎裂,从头颅开始向下逐渐破开成糅在一起的、形同玻璃片的物质,仿佛一面被击碎的镜子;而后,所有这些都被吸入到尼科掷出的那枚碎片中,一只身高七尺的恶魔就这样彻底消失,不留一丝踪影。

       随后,尼科发动移物咒将那枚碎片收回手中,并紧紧攥着它向地面坠落。二十尺,十五尺,十尺,时机已到。尼科干脆利落地将碎片折成两半,那只被囚禁其中的恶魔便又凭空出现在尼科的下方。然而还不等它理清现状,恶魔的身体便重重地摔在泥泞的沼泽野地中,被半节枯树刺入后脑;尼科则及时为自己施加一道起风咒,并借助这股风力的缓冲安稳落地——唯一让她摔得有些痛的就只是那恶魔过于坚硬的胸肌。

       “抱歉啦,大个子,”尼科挑起眉头向断了气的恶魔摆摆手,“谁让你拦在路中间呢。”

       这里的恶魔与塞洛斯的那群怪形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几乎就只是身材稍微高大了些的类人生物而已。尼科心里暗自庆幸着,转而将视野投向天空。一个手持长枪的女武神贯穿了一只恶魔,她记得她的名字是诗科古;一个漆黑的身影将一颗冒着烟气的脑袋切了下来,那是洁露尔的搭档阿芙提尔;而洁露尔则边擦拭着剑锋边降落在尼科身边,从表情看去,她战得十分畅快。

       “你那招可真厉害,阿理斯,这话我再说一百遍也不够。”洁露尔掩面笑道,遂又立刻回到备战姿态,“我看到那边的草原上有很多尸鬼,人类军队正在那里战斗。”

       “我想他们应该不介意一点小小的援助,”尼科自觉地举起双手,以便洁露尔能再次拦住她的腰腹,“又得拜托你了,朋友。”

       洁白如雪的羽翼尽数展开,女武神携着在刚在新人生中找到一些乐趣的运动健将飞离这片除去死亡外一无所有的腐烂沼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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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多朝向芬伯格村蹒跚跛行的霜冻尸鬼队列中,一个庞然**正迅速向众人奔驰而来。它提着一柄黑铁战斧只顾将拦在前路上的倒霉僵尸撞飞、切碎,充溢着憎恨的愤怒战吼几乎要把卡娅震聋——乌伊拉格斯,除它之外还会有谁呢。只不过现在的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头野兽,而非高傲的恶魔领主:乌伊拉格斯身穿的盔甲在激斗中只剩下一半不到,仅余下的部分也已经扭曲、破损,为长矛所刺穿无数洞口;灰色的肌肉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它浑身上下至少有十几道流血伤口,然而它就是屹立不倒。

       卡娅本以为乌伊拉格斯会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自上方降落试图把她砸扁,直到卡娅绕到大恶魔身侧时才发现它不这么做的缘由——紧抓着它的后背,一名妖精正机械地用铜剑反复切割乌伊拉格斯早已破烂不堪的翅膀。妖精战士的红发被血迹染得更深,眼神亦有些失焦,但那毫无疑问正是她熟悉的泰瓦。

       “把剑,给我!”

       这次乌伊拉格斯并未追打卡娅,而是径直朝向哈尔瓦所在的石桥大步迈去。乘坐驯鹿立于桥头的哈拉德自然将大恶魔的动向捕获在眼里。他只厉声说出一个短促音节,便有许多游蛇从地面窜出,顺着乌伊拉格斯的腿或是向上爬行、或是就地盘卷将它缠绕束缚。这些蛇似乎并非纯粹的生物,它们的鳞片之间闪动着一些卡娅曾在泰瓦的魔法中见过的符文字体,这令这些蛇类比普通生物更加抵抗拉扯;但似乎也就只稍微坚固那么一点而已,纵然伤痕累累,腥天君父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撕成两截。

       不过这仍然为卡娅提供了时机——将泰瓦从它背上救下的时机。谁知道这可怜的小伙子在对付乌伊拉格斯之前和多少个相同量级的恶魔战斗过,卡娅心想,泰瓦一定是在同它漫长的体力拉锯战中败下阵来。她看准乌伊拉格斯被又一批蛇缠上的时机扑上它的后背,扣住泰瓦的侧腰同他一起跌落在地。所幸,乌伊拉格斯并没有理睬她的举动,显然对它而言尽快抢到诸境之剑、阻止哈尔瓦分离境域才是头等大事。

       “把剑!给我——!”

       大恶魔的语气愈发狂躁。它抬起一脚将一群游蛇踩成碎块,却又被一记带着雷光的战锤迎面砸了个满贯——是托拉夫神注意到哈尔瓦这边的敌情动向而及时赶来,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进入战斗姿态,一边抛掷着雷光锤、一边同乌伊拉格斯近身搏击;大恶魔抬手将他的武器打飞数十尺,他就干脆赤手空拳地继续搏斗。托拉夫的参战极**延缓了乌伊拉格斯前进的步伐,同时也为卡娅赢来足够时间将半醒的泰瓦逐渐拖离尸鬼群落的中心。

       正在这时,卡娅听得身后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闷鸣,持续数秒的魔力震颤紧随其后奔涌而来。通向卡尔费的那道预兆路比刚开始的尺寸变小了有四分之三,洞口对面的风雪景象不再可见,预兆路也仅能容许一只尸鬼同时穿过。对卡娅而言,这是个好消息,来自卡尔费源源不断的尸鬼终于要被切断补给,那么剩余的残兵败将再怎么样都可以杀得干净。

       ——但而对于乌伊拉格斯,这就像压溃它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恶魔猛地踢出一脚将托拉夫向旁侧踹飞,上身则蓄满力气将手中的战斧朝哈拉德投去。妖精国王及时驱使驯鹿避开了这一次投击,然而他身后的哈尔瓦却正专注于向诸境之剑灌注魔力,丝毫没有闪躲或反击的能力。这段距离实在不够,恐怕战斧马上就要命中哈尔瓦。

       要是自己能再快一点带着泰瓦赶到哈尔瓦身边就好了。卡娅不禁在心里懊恼道。也许会搭上一条胳膊脱臼,但是至少虚相化可以让那柄斧头变成透明的无害物。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柄斧头在飞行途中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它仿佛开始碎裂,似一面破碎的镜面绽开成层叠纤长的玻璃纤维状物质。卡娅注意到似乎有一枚不规则的菱形薄片从那柄战斧的左侧刺入斧柄,看起来正是它造成了这种变化——不到半秒时间,斧头就已经完全被它拆解为碎条,而后尽数被那薄片吸收。

       “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

        在薄片飞来的方向,一名在凯德海姆被称为女武神的天使正携着一个人类男子逐渐向地面贴近。男人的头发造型相当朋克,只有半侧的长发被他一齐梳向脑袋左侧,带着金属质感的反光迎风飘扬;在他纤瘦的身体旁漂浮着数枚同解决掉那柄战斧款式相同的碎片,它们看上去就像是空气硬化的产物,如同镜面反射着周围的景物。以一种杂耍艺人的速度与娴熟手法,男人抓住其中三枚碎片,将它们朝战场投掷;每一枚都精准地消灭朝卡娅和泰瓦扑来的尸鬼,这像是某种结界术,可以将接触到的第一个物体困在某个奇特的镜面世界之中。男人在距离地面三尺时从女武神的手中滑落,后者则折返回她来时的方向。

       “不错的招式,”卡娅称赞道,“真是令人意外的援军。叫我卡娅。”

       “尼科·阿理斯,‘冰足尼科’,”男人向卡娅伸出手,两人简单而迅速地握掌一下,遂又各自回归迎敌姿态,“那么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驱鬼猎人抬手指指不远处那名仍然在向哈尔瓦所在位置前进的高大恶魔说道:“那个大家伙,我们得把它拿下,保证哈尔瓦有足够的时间平息末日劫。”

       “哦,我想这正好是我最擅长的。”

       话语间,尼科的身边又生成两枚破镜般的碎片,然后她拿起一枚以迅雷之势朝乌伊拉格斯甩去。这一击命中并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乌伊拉格斯的脑后没有眼睛,这只恶魔的身躯又大得夸张,碎片如一枚尖刺牢牢地钉入它的后背,随后恶魔的肌肉开始绽裂为纤长而脆弱的玻璃质。尼科预计这种体型的恶魔最多只要五秒就能完全被封印进她的碎片空间,然而卡娅念过第十记秒数之后,大恶魔仍然边缓慢前进边同持雷锤的托拉夫缠斗。碎片带来的影响并没有继续沿着乌伊拉格斯的皮肉扩散,却反而被它一挤背肌破除咒语。

       “怎么这样!”尼科不禁瞪圆双眼,“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看来它被奉为‘恶魔君父’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听我口令,待会儿瞄准它的脚。”

       话音未落,卡娅的单刃斧就已经落在恶魔的后颈。这一次劈砍意料之内地没有多少效果,卡娅于是踩踏一脚乌伊拉格斯的后背并借力腾空,翻转一周落在大恶魔的面前。驱鬼猎人故意向它比出挑衅手势,尽管她并不清楚在凯德海姆文化圈里是否流行用这种方式进行挑拨。

       “该死的小臭虫,别来烦我!”

       乌伊拉格斯说着就向卡娅砸下一拳。仍然是虚相化,这种技能对付行动缓慢的大块头再好不过;然而一旁的托拉夫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仍然秉持着战士的自尊试图与乌伊拉格斯肉搏,却因一招落空整个人被打飞出去。眼前似乎仅余下卡娅一人有能力来继续拖延——至少要让哈尔瓦先将卡尔费从碧塔嘉分离出去。

       “尼科!”

        运动健将就像听到起跑号令,全身**本能地就开始行动。她塑造、掷出,一如既往地弹无虚发。一枚碎片低空掠过草面,钉入恶魔的左脚后踵,尽管尼科的秘技并不足以将它彻底吸收,但这股魔法力量还是令恶魔一瞬间失去平衡。卡娅于是抓住这时机纵身跃空——流畅、轻松、几乎毫不费力,虚相化的身体穿过乌伊拉格斯的整个脖颈,并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反手掏回手斧割开它的咽喉。气管毫无疑问断作两截,颈动脉也被泵升的鲜血冲破,恶魔向前踉跄,双手胡乱地挣扎试图堵住从它脖颈涌出的焦油血液;乌伊拉格斯向前走出一步、伸出一寸利爪,然后整个身躯轰然倒塌。

       卡娅甚至没时间喘息,她身后突然传来水流的激涌声。她原以为是乌伊拉格斯顽强至此仍未倒下,再看天空时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战场上方的天空泛起圈层的色彩浪潮,迭起涟漪在无比神圣的亮绿、明紫与晶蓝色之间变幻。琥珀色原野上的巨大裂隙终于闭合,如同一处伤痕正在痊愈,并在彻底关闭前拦腰截断了一个倒霉尸鬼;而在远处,女武神飞去的方向,皮膜翅膀的黑影四下奔逃,恐慌终究盖过它们的嗜血欲望。

       “太惊人了,朋友!我亲手干掉了将近一百个尸鬼,还有四只恶魔,但我猜这场战役里流传下去的不会是我的名字——”

       说话的是泰瓦,他已经在兄长哈拉德的治疗下恢复活力。在他有力气坐直身体的第一秒,红发妖精便向满身血污泥泞的卡娅投来热烈的祝贺。

       “——那位杀了乌伊拉格斯的女子,腥天君父的克星,碧塔嘉的大英雄!”一种由衷的喜悦冲上这位直率王子的眉头,“哎呀,我甚至现在就能听到北地诗人的战歌了。”

       “呃,我不确定——它就这么死了?”卡娅捂着隐隐作痛的左手,眼神始终盯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诸神上次不是都没有解决它吗?”

       托拉夫提着战锤慢悠悠地自战场另一侧踱步而来。他轻蔑地踢了一脚乌伊拉格斯没了生息的身体,朝他啐出一口痰:“恶魔这些脏种,死了也会回到血岩重生。不过在他卷土重来前,咱们至少能再安生个几百年。”

       听到托拉夫的保证,卡娅终于能把精神彻底放松。她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现在她全身都在疼痛、每一寸肌肉都感到筋疲力竭,但还是藏不住脸上一抹得意的笑容。

       “剩下的残兵败将就交给贝斯奇的战士们吧,趁现在好好歇会儿,”泰瓦不顾哈拉德的阻拦挣扎起身、跛着脚来到卡娅身旁坐下,“晚上肯定得办一场大的庆功宴,大伙儿绝对会围着你转个不停。”

        卡娅将目光投向辽阔的高空,看着彩云缓缓在极光色彩的天幕飘过:“也并不都是我的功劳,还有尼科一份力。当然也有你和托拉夫的,你们把这怪物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见底了。”

       当她提到“尼科”时,泰瓦将头转向那名乘着女武神突入战场的陌生来客——男子仍然在操使着那些奇妙的碎片斩杀尸鬼,但全身无比协调的动作与节奏令人感觉像在观赏一次体操表演。那或许确实有些吸引眼球,尤其是对泰瓦这样好战斗客,不过那对棕红色眼瞳有更多时间落在那些镜面碎片上。

       “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泰瓦说道,“凯德海姆确实足够广阔,但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你口中的‘多重宇宙’究竟是什么样子。”

       “哦?你改主意了?”卡娅笑道。

       泰瓦耸了耸肩:“我从你和那个小伙子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永远不会在凯德海姆见过的奇技。的确,也许你们的世界不流行传颂英雄史诗,但那又如何呢——我的身体会记住这趟旅程,每一道伤疤都是我的勋章。况且,我随时都可以回到凯德海姆。”

       真不错,又一名旅法师决定踏上多重宇宙的旅程。卡娅心想。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唯独泰瓦她不会担心他会在探索中迷失目标。他单纯真诚地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书中的故事有待填充,但扉页上早已刻下作者的人生格言。

       “好啊,那让我想想——”卡娅的眼睛转过一圈,脑海中快速地掠过那些她熟悉的时空名称,“拉尼卡?不,不行,不太适合你。那就多明纳里亚?有点古老,但还不错。赞迪卡就算了,我可不想再回去哪种地方。”

       一个名字忽然在她的思绪中流过,而卡娅及时抓住了它。

       “好,我们去伊夏兰,那个海比陆地还多的时空。我想你会在那个时空找到很多在冒险方面志同道合的好友,正好我也有需要找的人,他应该会在那里。”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开始新增的听众——尼科正蹲在她身边,似在聆听她的讲述。

       “朋友,你说的那些什么‘时空’里,”尼科说这话时眼神中带有某种怪异的渴望,“有没有一个叫做‘塞洛斯’的?”

       卡娅有些惊讶地将头转向尼科,不过那表情只持续了一秒。又一个,卡娅心想,又一个似乎需要自己指引的新人旅法师。自己真应该收点学费的,这明明应该是克蜜娜的工作。

       “当然,当然有。”卡娅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得先跟你解释清楚一些名词。”

       “洗耳恭听,卡娅大师。”尼科笑笑,一屁股在卡娅身边坐下。

=====

        埃西卡不像哈尔瓦或托拉夫,她从来不是一位战士。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这位世界树神都待在这座直接修建在寰宇狭缝中的钛晶圣所里,抽取世界树那如宝石般璀璨的汁液,并以它为原料酿造使诸神摆脱衰老与死亡的寰宇琼浆。埃西卡并不喜好争斗,和谐与生机才是符合她的颜色——因此她在圣所外开辟出一片花田,种植她从各个境域采集来的鲜花,并用魔法调配出满足其不同生长要求的环境条件。埃西卡很喜欢这片花田,她的那些动物朋友们也一样,时常会有寰宇怪兽漫步至此造访埃西卡。同为世界树中直接诞生的生命,寰宇怪兽们视埃西卡如同骨肉,也总是为她带来其他世界发生的故事、讲述圣所之外的新闻;作为回馈,埃西卡则为它们呈上一瓢佳酿,她用世界树汁精心制成的美酒能为它们补充在寰宇中穿行所必需的能量。

       “噢,托斯奇,你又来玩啦。”

       女神向金橡树的枝头招招手,一只松鼠便轻盈地落在她的手心。与其他松鼠不同,托斯奇的身体流出一阵淡淡的彩虹光,这是它身为寰宇怪兽的证明;它的尾巴尤其长,像一卷没有尽头的羊皮卷,卷上则用符文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托斯奇记录世界的方式,也唯有托斯奇带来的奇闻内容最丰富详实。

       “嗯,碧塔嘉的战斗以胜利告终吗,”埃西卡单手捧起一段托斯奇的尾巴阅读起来,“人类与妖精的联军击退了恶魔大军,那可真不错。嗯哼?哈尔瓦神找回了一柄诸境之剑并用它分离了境域,还有两名异邦旅人大展身手?信息量可真大,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听你讲?”

       她令托斯奇沿着手臂爬上自己的肩膀,带着这只轻巧的小怪兽向钛晶圣所屋内走去。然而正在她穿过屋门时,一声巨响贯穿她的双耳。女神迅速藏身在一张长桌后,探出半个脑袋朝声源窥视去。

       ——一瓶寰宇琼浆掉落在地,那是容器破裂的声响。而在一地药液旁侧,站立着一只巨大而丑陋的怪兽。生肉般粉红色泽的躯体,在肩膀上排布的一圈毛发折领,以及胸前那些根本不像是它原生的各种特征的肢体。它简直就是个用各种生物材料拼接成的缝合怪物,埃西卡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如此亵渎生命的造物。她不知道这怪物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当她看到被丢在地上的那把剑后,一切都明朗了。

       怪兽缓步朝向通往世界树心的井逼近,然而埃西卡却只能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她并不是哈尔瓦或托拉夫那样的战士,即使站出来也只能被怪物撕碎。它会用什么毒药?埃西卡的内心十分不安。这怪物来到这个最神圣的场所不可能没有图谋,或许它想破坏寰宇琼浆的原池,好让诸神再无长寿可享。

       “快,托斯奇,”埃西卡凑在松鼠耳侧轻声念道,“去通知蔻沃莉,或者维嘉,谁都行。”

       松鼠三两下跳离她的肩膀,迈着轻快的脚步冲出圣所门扉。埃西卡则咬着嘴唇看着那只丑陋的怪物进行下一步举动。

       令她意外的是,它并没有对琼浆池水下手,而是绕到附近的架子前,取走一只埃西卡收藏的瓶子。瓶内的世界树汁闪耀着境域的所有色彩,那毫无疑问是珍贵之物;然而更为无价的宝藏则漂浮在那瓶液体之中——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世界树诞下的果实。

       “已取得样品,准备归返。”

       它的话语就像摩擦金属一般刺耳,如果那股声音能被称为语言的话——那不过是一种语调与音节的怪异混合物,仿佛它从其他声音里偷来这些字,然后缝补在一起成为某种新东西,就跟它被拼凑的躯体如出一辙。

       埃西卡不知道它正在对谁说话,而圣所中央随它话音落下突然出现一道不停闪动的耀眼光芒——一盏咝咝作响的红色火光,从最初的单调星状体缓缓扩张、延展成一个环。这并不是预兆路,这是某种埃西卡从未见过的魔法。

       从通道对侧传来另一种神秘又怪异的声响,冷漠却优柔,具有女性特征的靡媚声音仍然有金属摩擦的嘈杂,但她的音调仿佛可以融化一切思维。

       “欢迎回来,弗霖凯。我们愈来愈接近完美了。”

 

To Be Continued... 

=====

【假牌偷跑时间!】

       终于,碧塔嘉保卫战以腥天恶魔乌伊拉格斯的倒下告终,这次DIY的牌张也选择了这一事件并印作这个环境特色的传纪牌。在颜色方面主要综合考虑了卡娅(黑白)与尼科阿理斯(白蓝)的颜色,第一章讲述尼科用碎片解决大恶魔向战斗神哈尔瓦投去的战斧,第二章只生效一回合的放逐表现尼科对于碎片封印的尝试,第三章则为卡娅斩杀乌伊拉格斯、众恶魔四散奔逃的场景。效果设计得很简单,毕竟颜色定得比较死。只可惜如果要把泰瓦托拉夫再加进来的话,这传纪就得变成五色了——实在很想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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